第838章 王的傲骨

  卡塔利沃帝國，王都。

  昔日繁華的都城，現在已經變得寂靜無聲。

  能撤的人都已經撤走，只是他們是不是能夠得到安全，那就要問一問，現在這個大陸真有所謂的安全之地嗎？

  奧內斯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所執掌的卡塔利沃帝國是北大陸最強的軍事武裝，連他們都敗退在奈落的魔物大軍之下。

  其他人更是難說。

  被毀滅只是遲早的事情吧？

  奧內斯都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沒有聽從其他貴族的建議撤離此地，反而選擇親自殿後。

  讓臣民們遠離這裡。

  他站在三層的城樓前，身披一身黑色大衣，就像是由烏鴉羽毛編織而成，極為幽暗。

  卡塔利沃帝國信奉黑色。

  沒什麼特別原因，就是奧內斯都喜歡黑色。

  不久，在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一頭仿佛支撐天地的巨大魔物。

  那一條條觸手揮舞之間，讓天空的雲層散開，魔物尚未走到這裡，引發的動靜已經如狂雷一般，敲打在城牆上。

  轟隆隆，隨著恐帝的逼近，腳下如黑點般的魔物也變得愈發清晰。

  奧內斯都握緊手中的劍，朝前方大喊道：「奈落，這個世界到底對你做什麼事情，你非要毀滅人類？」

  他的喊聲沒有淹沒在恐帝行走的狂風之中。

  渾身披著銀白色狒狒外衣的奈落立於恐帝頭頂。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

  甚至，他不出聲的話，都沒有人注意到恐帝的頭上站著一個人。

  因為恐帝實在太過於吸睛，恐怖。

  「奧內斯都，你無愧於王的身份，在這個時候，居然還願意留在王都，主動殿後。」

  奈落髮出讚許的聲音，並用一種蠱惑的語氣道：「如果你願意投降的話，我可以讓你活著，也願意使用四魂之玉讓你變得更加強大。」

  「哈哈，奈落，我可是王啊！」

  奧內斯都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道：「從來只有斷頭的王，哪有低頭的王！」

  在他看來，王不是無敵的存在，也會死，只是死在哪裡，區別很大！

  死在王都的王和逃難到異地王，死亡給人的觀感完全不一樣。

  奧內斯都不想在史書之中，留下棄城而逃的污名。

  雖說不清楚以後是否還會有人類的史書，可他還是堅守在這裡，名聲就是奧內斯都最看重的東西。

  他出生寒微，是覺醒成為使徒後，才開始嶄露頭角。

  可名留青史的願望，卻不是成為使徒後才有。

  他一直都渴望名聲。

  「那你只有死了。」

  奈落輕飄飄回一句，眼眸閃爍著冰冷，他不喜歡這些意志堅定不屈的人。

  他喜歡能夠用言語蠱惑的人。

  看著人們在他的言語之中墮落、反叛，相互廝殺，能夠讓奈落感覺到一種由衷的滿足感。

  那能夠驗證他心中觀念，世人都是愚昧的。

  他不是。

  即便奈落是半魔。

  可在心性和智慧上，他遠勝那些純正的人類或者是魔物。

  藉助四魂之玉的力量，他甚至能夠讓自己和最恐怖的魔物，恐帝聯手。

  這也是一個墮落的靈魂。

  奈落很清楚，在欲望的洪流之中，恐帝迷失了自我，不斷追求強大，最後留下這一具空有強大力量的軀殼。

  正是他的內在脆弱，才能夠讓四魂之玉輕易控制行動。

  恐帝身上的每一張嘴都張開，熾熱的火光從口腔湧現。

  下一秒，一團團如烈日墜落的景象出現在帝國王都。

  恐怖的高溫就像將空氣都蒸發殆盡。

  奧內斯都只是在這裡待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已經滿頭大汗。

  而那些流出的汗水又在轉瞬之間被蒸發，化作一縷縷向上飄起的水蒸氣。

  「真是絕美的景色啊！」

  奧內斯都發出一聲大笑，沒有拔出手中的劍，這只是裝飾用品。

  他抬手，催動自身權能，只見空氣之中，寒氣涌動。

  眨眼間，城牆已經覆蓋上厚厚的一層白霜，更濃烈的寒氣直接襲向空中的大火球。

  咔咔，火球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湧現寒冰，轉瞬間，一顆顆巨大的冰球沒有從空中落下，而是凝固在空中，下方是和地面相連的巨大冰柱。

  奧內斯都選擇提前疏散士兵、百姓那些人，也是為更方便自己的權能施展。

  他沒有高貴的血統，完全以力量開闢北大陸最強的帝國。

  「殺。」「殺。」

  一群奇形怪狀的魔物簡單嚷嚷一個詞語，迅速飛奔向大地。

  他們衝到城牆下，還沒有往上躍起，那股圍繞在城牆周圍的寒氣便向前翻湧。

  寒氣翻過，一尊魔物的冰雕出現在那裡。

  擴散到十里之內，再也沒有一具會動的魔物。

  奈落站在恐帝頭頂，冷冷注視這一幕，對那些魔物的犧牲，沒有一點遺憾或者憐憫。

  在他看來，所有人都只是自己毀滅世界的棋子。

  不如說，奧內斯都越是厲害，越能夠讓奈落覺得興奮。

  他的四魂之玉，至今依舊沒有補齊，還是有殘缺。

  奈落想要補齊四魂之玉，許下一個願望，讓自己從半魔的種族，轉變為一位神明。

  他不想成為平庸的人類，也不想化作猙獰魔物。

  奈落想要成為神！

  他在這邊想著，恐帝的腳步沒停，向前踏出一步。

  轟！

  十里之內的冰雕在恐帝行走間造成的衝擊之中，迅速分裂，一片片寒冰碎片映射著陽光，發出閃亮的光澤。

  那無與倫比的衝擊化作狂風吹襲到城牆上方，奧內斯都抬手，寒冰的牆壁擋在面前。

  啪啪的碎裂聲聽起來很刺耳，原先完整的冰牆在狂風吹拂下，已經變得千瘡百孔。

  這是何等恐怖的魔物啊？

  奧內斯都能夠創立這麼龐大的帝國，自然身經百戰，見識不少大場面。

  可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仿佛要將整個世間都毀滅的場景。

  奈落到底是從哪裡找到這種毀滅一切的魔物，並且如何操控這位？

  奧內斯都實在想不通啊。

  「你現在還有一次機會，向我投降，臣服，我會讓伱活著。」

  奈落繼續用蠱惑的語氣說著，他不打算讓奧內斯都活在世上，說這樣的話，單純就是想要玩弄人心。

  看著這位放棄尊嚴和驕傲，祈求生命，最終卻還是死亡，悲涼的模樣能夠讓奈落扭曲的心理感到滿足。

  「奈落，你不要小瞧人類的王啊！」

  奧內斯都腳一蹬，地面竄出一陣冰刺，整個人以極快速度飛掠上前。

  權能發動，極寒的氣息瞬間裹住恐帝下半身。

  白霜試圖凝固在體表。

  但又在同時，恐帝熾熱的體溫讓寒冰融化。

  無數帶著滾燙溫度的水蒸氣在恐帝那猙獰軀體表面瀰漫，竟讓這頭恐怖的怪物增加一絲飄渺仙氣。

  奧內斯都眼眸閃過一抹震驚，他預想到，自己無法凍住恐帝全身，卻沒有想到，居然如此輕易就被化解寒冰。

  天空之中，陰影驟然砸落，原先仙氣飄渺的水蒸氣瞬間消散。

  奧內斯都急忙發動權能，寒冰瞬間結成一面巨大而厚實的冰盾，並且他腳一蹬冰盾內側，人迅速向下方躲去。

  巨大的觸手一擊就將冰盾擊碎，碎裂的寒冰在巨力的衝擊下，如一道道流星四散在整個空中。

  摩擦間，冰塊迅速蒸發。

  觸手則是追到奧內斯都背後。

  他雙手搶先落在觸手的表面，極寒的氣息從掌中湧現，想要將觸手凍結。

  只是他釋放的所有寒氣落在觸手表面，卻像是被吞噬了。

  又似乎在上面長出一張嘴，大口咬住奧內斯都的雙手，並如蟒蛇吞鹿那樣，緩緩將他身體向下吞沒。

  奧內斯都發出咆哮，使勁想要用權能抵擋，只是他這一番作為，沒有發揮太大作用，雙手依舊沉入其中，隨即就是那張臉。

  這是極為恐怖的感覺，他的臉印在觸手表面，緩緩沉入。

  蘊含在觸手之中的無盡靈魂在腦中哀嚎。

  「餓！」「好恨！」「殺殺殺殺！」「啊！」「有人在嗎？」「媽媽，我好餓。」

  不知道多少魔物的靈魂和人類的靈魂，糾纏在恐帝的軀體裡面，那尖銳的叫聲讓奧內斯都在一瞬間有種要變成白痴的感覺。

  只是在這股恐怖的衝擊後，奈落出手了，沒有讓他被吞噬，而是在外面強行一拽。

  嘶啦一聲，奧內斯都的半張臉和身體都讓恐帝吞沒，但他的靈魂還在外面。

  奈落手持四魂之玉，淡紫色光芒在表面一閃。

  奧內斯都的靈魂便湧入其中裂痕，變得更加不明顯。

  就像是用鉛筆輕輕畫下一道墨痕。

  奈落看著手中的四魂之玉，眼眸流露一抹驚喜，快了。

  四魂之玉馬上就要補齊。

  他的願望就要實現，變成強大的神明，重新將世間一切都給清洗乾淨，創造一個更為乾淨，美好的新世界。

  而屬於他的神明故事也將流傳在世間。

  ……

  維斯塔利亞的王都地處平原，無險可守。

  西面是一片茂密的農作物，東面則是擁有整個王國內最大的湖泊。

  碧斯湖。

  往常上面有漁民捕魚，也有貴族乘船在上進行遊玩，欣賞風景。

  貴族與漁民之間，各有各的工作。

  但在當前緊繃的局勢前，這一面湖泊上，也只剩下漁民在那裡捕魚，維持生計。

  貴族們完全不見蹤影。

  一騎從城外主道之上，疾馳到城門，沒有一聲招呼，他高舉著赤色火羽，沿著一條道路進入王宮。

  這是維斯塔利亞王國專門修建起來，為讓軍情暢通無阻的緊急通道。

  只是維斯塔利亞王國建立以來，很久沒有使用，直到奈落的威脅，又再次讓這條塵封的緊急通道得到使用。

  負責傳令的士兵一路疾馳來到王宮門外，大喊道：「有緊急軍情！

  帝國徹底淪陷，卡塔利沃王戰死在王都，難民已經衝擊在邊境！

  速速開門！」

  他揮舞著赤紅色的羽毛。

  緊急的軍情讓守衛面色一變，不敢阻攔，連忙打開門，並給他換上一匹馬，繼續往前疾馳。

  衝到王宮的大殿，他得到王的允許，才匆匆跑入大殿，向待在殿內的貴族和大臣們，以及上位的王，重複剛才說的話。

  「什麼？！奧內斯都居然就這麼快戰死！」「難民已經衝擊到邊境，那豈不是說，奈落也快到這裡了？」

  「可惡，在這個時候，其他國家還不願意幫忙，他們以為自己能倖免嗎？」

  「恐怕他們擔心，奈落的魔物大軍有可能襲擊自己國家。」

  卡塔利沃帝國位於北大陸中心，和剩下的六個國家都有接壤。

  奈落拿下卡塔利沃帝國，就可以同時對六個國家發起進攻。

  他也有那樣龐大的魔物軍隊。

  這樣的事實擺在貴族們面前，讓他們變得愈發驚慌。

  雖說他們早已經做好要和奈落拼命的準備，只是在真正拼的時候，還是會產生畏懼的想法。

  連卡塔利沃帝國都毀滅，單靠他們能夠擋得住奈落的反攻嗎？

  「艾力克那傢伙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維斯塔利亞冷冷看著下方爭吵的人，他和富貴的維斯塔利亞王國不同，生得相貌威嚴，身材高大魁梧，一看就是武德充沛的王。

  他記得，先前還有一部分大臣認為艾力克到巨磐領地搬救兵是愚蠢的行為。

  可在這一刻，那愚蠢不理智的行為，卻成為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們不由對尚未歸來的艾力克抱有幻想，期待那位能夠帶來巨人的大軍。

  「真是不成樣子！」

  維斯塔利亞在上位一拍桌面，喊道：「我還以為來到王都的西方菜市場。

  看你們這副恐懼的模樣，還有一點身為貴族的矜持嗎？

  我們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好，敵人來了，無非就是率軍出征。

  我絕不會龜縮在王都內。」

  維斯塔利亞站起身，眼眸瞪圓，掃過下面的貴族、大臣，喊道：「我身為王，尚且不畏懼死亡，你們難道還要從這裡狼狽而逃嗎？」

  這一問，讓貴族們從恐懼之中找到主心骨，紛紛大聲回道：「我們願意隨王出征！」

  「很好，就讓奈落見識一下，我們維斯塔利亞的骨氣！」

  維斯塔利亞大聲咆哮，殿外有人緊急跑來通報，「王，艾力克魔法師回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