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修禪寺斬佛9——
他坐在通向下方運動場大谷石兩三級的台階上,四五個低年級的同學圍在身邊,著迷似的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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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上的花圃,盛開著五月的鮮花,有鬱金香、香豌豆、銀蓮花、虞美人草。頭頂上,厚朴樹掛上了碩大的白色花朵。
日本有軍國主義背景,小說直到這裡才點出時代年代,坐在一起看書的文人們突然發現弘平和尚有些激動的向四周伸手。
「快,快,第九頁後面的內容,先拿給我。」
老和尚已經許久未曾這麼激動了,四周本來在安靜看稿的文人突然發現老和尚起來四處尋找。
龍川徹是一本書隨意分發下去,一人拿著幾頁。
坐在屋檐底下,正殿旁邊的鷹司禮愣了愣,左右翻看了下自己拿到的那份。
「這裡,宮誠老師。」
年輕人舉起手,然後就看到坐在最中央的那幾個老人向他走來。
四五個老者,有人別著筆,有人穿著僧衣。
這幾個人都是跺跺腳文壇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鷹司禮有些頭皮發麻。
真不知道龍川徹怎麼敢一個人攔著他們的。
幾人對鷹司禮好像也算不上相熟,接過稿子就在佛堂前屋檐底下坐了下來。
此時天空上的飄雪越來越大了,石燈籠,寺廟牌匾都浮上一層雪,老人神色激動,而武田貴子則是看向懶洋洋靠在她身上的龍川徹。
「他們幹嘛這樣?」
不光老和尚那幾個文人神色激動。
坐在庭院裡看分稿的文人們此時看完手上的都在四處尋找,想要找尋上下文的故事。
龍川徹手上拿著最後的章節,懶洋洋的張了張嘴。
這是要吃東西。
武田貴子臉色一紅,剝了個橘子塞對方嘴裡。
嚼了嚼被人藏在懷裡帶點溫熱感的橘子,龍川徹拿起首章的稿子瞥了兩眼。
武田太太最近特別愛帶橘子,也喜歡餵給龍川。
大概是迷信上了他之前說過的吃過橘子就會不腥不澀的說法。
「哥,能給我看看麼?」
龍川徹還沒開口,旁邊一個年輕人就腆著臉過來。
羽織,和服,牡丹形家紋。
龍川徹挑了挑眉,「鷹司家也搞階級文學?」
牡丹形的家紋跟近衛家同出一源,龍川徹的表情有些奇怪。
「庶出庶出,是分家的人。」
年輕人訕訕笑了一下,得到龍川徹的同意後將稿子接過來。
「鬱金香、香豌豆、銀蓮花、虞美人?用漂亮的辭藻點出那個年代下軍國主義陷阱?」
年輕人看了兩眼愣愣的看著龍川徹。
日本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陷入軍國主義陷阱。
統治者給國民洗腦,號召全民參軍,給殘酷的戰爭粉飾上華麗的辭藻。
文章里的這段話很有意思。
從軍校回來的老校友坐在高高的台階上,本來很悲慘的軍校生活,可在他嘴裡卻變成豪華奢侈的了。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自豪,底下是因為羨慕而傾聽的學生們。
點出了那個年代國家對社會的影響,三島由紀夫還用五月的鮮花粉飾這個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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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人和聽眾,個個都像木雕泥塑,紋絲不動。我呢,獨自坐在操場的椅子上,離他們兩米左右。這就是我的禮儀,我的面對那五月的鮮花、充滿自豪感的制服,以及明朗的笑聲的禮儀。
反戰反制,批判上個世紀的軍國主義陷阱,在場眾人看龍川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場間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
天上的大雪紛紛灑灑,這幫文人們就在寺廟裡推紙換墨,研讀著那位被稱為日本文壇驕子三島由紀夫的作品。
三島由紀夫這個人一生詭譎,早年受過浪漫主義文學薰陶寫出《百花怒放的森林》,後面在川端康成的帶領下進入日本文壇。
《金閣寺》是他在三十歲之時的巔峰之作,糅雜了他早年間戰時經歷。
雖然他寫《金閣寺》的目的未必純粹,甚至可能是為了後面的政變做鋪墊。
本作品由整理上傳~~
但這篇作品確實很好的反映出那個年代的軍國主義陷阱,也寫出了那個社會下的扭曲病態。
渴望戰爭的青少年,洋洋得意的海軍校友。
他們會將華麗的短劍當做裝飾,用短劍削鉛筆。
明明是代表人性之惡的戰爭,明明是政府不自知的膨脹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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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意中把機關學校制服脫下來一扔,掛在了白漆柵欄上,還有褲子和白襯衫……這些衣物緊挨花叢,散發著浸滿汗水的青年的膚香。蜜蜂搞錯了,停在潔白閃亮的「襯衫之花」上歇息翅膀。尤其是鑲嵌金緞帶的制帽,蓋在一根木柵欄頂端,就像扣在他的頭上,既端正,又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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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低年級同學的挑動,到後面的土台上表演摔跤。丟下的衣服給人一種「光榮墓場」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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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的簇簇鮮花,更強化了這樣的感覺。制帽帽檐漆黑的反光,還有那些扔在一邊的皮帶、短劍,一同脫離了他的肉體,反而更加放射著抒情的美麗。這些皆和回憶一樣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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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看上去宛若這位青年『英雄』的遺物。
那句宛如青年『英雄』的遺物看的人頭皮發麻。
即揭示了軍國主義日本註定敗亡的下場,也昭示了這位年輕生命的逝去。
愚昧的被洗腦的民眾。
註定敗亡的日本。
所有的一切被三島用漂亮的辭藻修飾,但下面是漆黑又粘稠的絞肉場。
「戰爭啊。」
弘平和尚輕輕撫摸手上的稿子,他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也特別能夠感同身受。
一本小說從午間看到凌晨,修禪寺中點燃了一盞盞燭火。
佛像被晃動的燈芯渲染的有些暖意,龍川徹跟弘平和尚重新在佛像前面坐下。
「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弘平重新對龍川徹行了個佛禮,眉目慈祥。
「龍川先生有慧根,懂佛法,階級文學的文章也寫的很漂亮。」
氣氛從下午的隱隱相對,好像變得有些和諧融洽。
老和尚面色猶豫的想了想,然後張嘴對著面前的黑衣年輕人說:
「我想把《金閣》這篇文章加入這次芥川獎的評選,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