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下了一場雪。
遙遠的可以聽到火車沉重的車輪漸漸停息,看到車頂上奶白色的蒸汽悄然散開、歸於靜寂。
山梨縣的一個小城市內,女生用一根樹枝挑著白色的褻褲十分嫌棄的站在一個男生的面前。
「我說過多少次了?
你的東西不准出現在公共區域!
借住在我們家裡就算了!
基本的羞恥心也沒有麼?」
在一個小斜坡上的一戶建里只住著三個人,拋開站在那裡默默拖地的龍川徹不提。
還有兩位。
其中一位是女性,另外一位也是女性。
作為一名剛剛成年的健康男性,跟兩位沒有血緣的成年女性住在這裡好像確實不太方便。
但沒辦法,龍川在五歲的時候成為了孤兒,此時只能寄宿在這個家裡。
面前的女人是武田茜,是這個小家庭里喪夫女家主的女兒。
她穿著青春的jk制服,漂亮的百褶裙,修長白皙的長腿在寒冷的冬季也只用一雙白色過膝襪包裹。
「昨晚的事情看來還沒有讓你吃夠教訓。」女孩幾乎要把手上的東西戳到龍川臉上。
「我能換洗的衣服不多,不晾在晾衣區的話就沒辦法...」
室外的屋檐上結著倒掛的冰凌,屋頂的厚厚的積雪缺了一個角降落在未清掃的庭院裡。
龍川的衣物本來是晾在外面的,但是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一晚上凍得內褲能當板磚用。
他早上急著洗澡,沒辦法之下才將衣物拿進溫暖的內室。
「差點忘了,你這個寄生蟲洗澡時間只有七點半到八點那半個小時。」
女孩挑著那塊褲衩,在龍川的眼前晃了晃。
「嘿誒....不過你這傢伙真的需要洗澡麼?蛀蟲的話有口吃的就可以了吧?」
龍川伸手想去拿回自己的東西,結果女孩撲騰的一聲。
將乾淨的衣物丟到了垃圾桶里。
「這個東西髒了我的眼睛,等會給我處理掉,你要是敢撿起來穿你就死定了。」
丟進垃圾桶的衣物好像丟棄掉的自尊心一樣。
龍川呆呆的看著跟半塊蛋糕,一本筆記本一起待在垃圾桶里的內褲,捏了捏拳頭。
自從那個叫武田貴子的女人收養他後,這種屈辱的生活他過了十幾年。
不能大聲說話,不能在兩個女人聊天的時候出現。
狹小的樓梯間是他的臥室。
每天只有等兩個女人吃完飯才能上桌,任何私人物品都不能出現在公共區域。
寄人籬下的日子就是這麼不好過,他在這個不受待見的家裡默默活了十幾年。
直到昨天...
看著跟內褲一起的那半塊蛋糕,龍川抿嘴輕笑。
直到昨天,『他』死了。
沒錯,龍川徹死了。
準確來說他是重生了。
從另外一個世界重生到這個昨晚因為不小心冒犯女孩,被打了一巴掌,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屈辱生活的『龍川徹』身上。
昨天是他十八歲生日,他花了為數不多的錢買了塊小蛋糕。
想邀請兩位名義上的『家人』一起吃,但是卻被懷疑他別有用心的武田茜狠狠地打了一個巴掌。
被女人打了一巴掌。
濃重的屈辱感讓他在昨晚跪倒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慟哭,再次睜眼的時候身體裡已經是另外一個靈魂了。
還不知道眼前的男生已經不是那個逆來順受十幾年的男生。
武田茜看對方只是低著頭,哼罵了一句「窩囊廢」。
然後踩著松糕鞋,戴上圍巾出了房門。
屋外侵入幾粒風雪。
武田茜是當地有名的私人高中學生,她會早龍川徹二十分鐘出門。
一方面是她討厭跟龍川和一起出門被人調侃,另一方面是她要趕最早的那班公交去學校溫習功課。
這個心腸十分歹毒的女生學習成績意外的好,偏差值全國75左右,目標是全日本第一的國立高等學府,東京國立大學。
女孩經常欺辱龍川徹,但是本身十分耀眼。
而龍川徹呢?
龍川看了眼垃圾桶里的筆記本苦笑,他的成績只排全國排名的後百分之三十。
那本日記里記錄了他做過的努力,以及挑燈夜讀也無法追趕上女孩的成績。
照這麼下去,那個欺負他的人會青雲直上,而他只能在這個小城鎮裡陰乾發霉。
有一種拍馬也趕不上『害死自己仇人』的美。
不過沒關係,龍川有一項神奇的天賦。
微微合上眼睛。
可以聽到遠處火車的汽笛聲,積雪壓彎樹枝的聲音。
龍川徹像是翻閱文檔一樣翻閱著腦海中的記憶。
一個個記憶碎片如同被琥珀凝結,在記憶宮殿裡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龍川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所有記憶可以像文檔一樣儲存在大腦里。
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翻閱,不需要的時候就直接封存。
這些封存的記憶包括他的也包括那個『死去』的男生的。
「居然真的沒有?」
檢索了一下前後身的記憶,龍川眸光微動。
他今年是英和高中的三年級生,過完這平成的第十九個年歲(2007年),他會在一月份迎來人生中比較重要的轉折點之一。
國內各個高等學府的招收與會談面試。
正常來說他這個成績能上一個三流的私立學府就燒高香了。
不過檢索了下記憶,龍川發現這個世界沒有川端康城,沒有有村上春樹,甚至連寫《白夜行》的東野圭吾都沒有!
這個世界的日本文學好像出現了斷層。
百年以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傳統文學名著誕生,到處瀰漫著輕小說與宅文化。
「這意味著....」
過目不忘這種天賦在前世只能算是不錯,但在這裡....
在龍川暢想未來的時候。
一個嬌媚的,軟綿綿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活都幹完了麼?」
屋外是冰天雪地,一位穿著露肩針織衫的美婦人從二樓沿著樓梯緩緩下行。
她的鼻樑高挺,肌膚柔嫩似雪。
從正面望去,五官嫵媚,氣質慵懶,像是一位保養的十分到位的貴婦人。
龍川快速的掃過她的臉,隨後垂下頭顱,略顯恭敬的叫了聲武田阿姨。
「我問你都打掃好了沒有。」武田貴子繼續懶散地問道,也沒回應對方的招呼。
「地板擦好了。」寄人籬下龍川點點頭。
聽到男生的回答,美婦人輕嗤一聲,褪下肉色的絲襪。
在有著暖爐的房間,她赤腳踩在了地板上。
朦朧的燈光照在松柏色的地板上閃閃發光。
她白嫩的小腳踩在地板上,像是踩踏著厚厚的積雪,浮動著一層天光。
小腳完美精緻,足跟柔軟,沒有一點粗糙感,軟綿綿的讓人覺得豐腴與肥嫩。
在暖洋洋的客廳里,她只穿著針織衫與半身裙,葫蘆似的肥美身材在很多人看來覺得有些下流,不過那張精緻嫵媚的臉又顯出一點明晃晃的貴氣。
武田家祖上出過名人武田信玄,武田貴子算是貴族後裔。
這位貴族後裔此時用裸足踩踏著地板,黝黑的瞳孔掃視四周,如同將軍巡視著自己的領土。
她一下一下的踩著地面,好像踩在龍川徹的心臟上。
沒有打掃乾淨就會招致責罵,這種事情龍川經歷過很多。
前半段的路上女人微微頷首,還算是滿意。
但是在路過垃圾桶周圍時,女人微微蹙眉,像是睡到了豌豆的公主。
「這是什麼?」
女人的嗓音突然變得有些嚴厲。
她白嫩的小腳輕抬,那裡有一點樹枝上掉落的皮屑。
黑色的皮屑沾在柔嫩肥美的腳掌上,像是在雪白的畫布上塗了一點油墨。
「我說過!
不管是桌子底下,還是牆邊縫隙。
每天打掃三遍,一點點灰塵都不能有。
一點點的意思你可以聽懂麼?」
斥責的問詢。
這個女人比她的女兒好不到哪裡去。
她的女兒對龍川是嫌棄,而名叫武田貴子的女人在龍川面前則是扮演著嚴厲女主人的形象。
這棟不足兩百平的房子裡,她好像是這裡高高在上的皇帝。
每天檢閱著自己的住所,不允許『傭人』龍川徹出一點差錯。
如果龍川真如她所說,被她恩澤照顧十幾年也就算了。
可是剛剛在檢索記憶的時候,龍川發現一個問題。
面前的女人高高在上,像是在訓斥家裡的寄生蟲。
可是在龍川五歲的記憶里,這裡明明是....
他的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