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夜話
凌晨時分的東京飄起了瓢潑的大雨。
在嘩啦啦的雨聲中，城市的燈光頃刻間就淪陷在了這道厚實的雨幕中。
居民區的十字路口處，一輛正等著綠燈的夜間計程車的雨刮器已經開到了最大，但在雨刷器抬起又落下，重複的擦玻璃的嘎吱聲中，伴隨著轟然落下的大雨，攀附在前車玻璃上的雨水絲毫沒有要減少的意思，刮掉多少，立刻就又會補上多少。
叮、叮、叮。
紅燈變為了綠燈。
唉。
一聲無可奈何地嘆息聲後，坐在駕駛位的司機調轉了本來打算直行的方向盤，選擇了回家。
顯而易見的，這場特大暴雨會代替往昔的『停電』，強制性的讓這座繁華的鋼鐵森林暫時停下來。
北川家，繪島妙的房間內。
轟隆！
在一聲響徹天地的雷聲過後，居民區的車子警報聲響成了一片。
半夢半醒間的繪島妙揉了揉有些朦朧的睡眼，控制著疲憊的身體轉過身去，下意識地看向了身側。
今天晚上，北苑凜音選擇了和她一塊兒睡。
至於理由麼，她隱隱地猜到了一些，但還不能完全確定。
唔。
伴隨著一聲如夢初醒般的呢喃聲，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被雷聲驚醒的北苑凜音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一片黯色之中，兩雙美眸就這樣在空氣中徑直相遇。
她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己，對方亦是。
四目相對之下，是以北苑凜音輕輕開口打破了此時的沉寂，「妙，醒了？」
「嗯。」
繪島妙的聲音里多出了些還未徹底清醒過來的鼻音。
「這道雷聲大的有些嚇人了。」
北苑凜音揉了揉眼睛，低聲嘀咕了一句，思緒漸漸地清醒了過來。
這道突如其來的『響雷』對她來講，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好事兒吧。
她今天選擇和妙一起休息，其實就是想和她說說話，排解一下心底的那些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明早的新聞，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會報導這道雷聲的。」
繪島妙白嫩的手搭在了小嘴上，打了個哈欠。
這也是她頭一次聽到這麼大的雷聲。
「說起來……」北苑凜音收回視線，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於床鋪上躺好，望向了那陷入了黑暗中的天花板，「妙，你會怕打雷嗎？」
對大多數的同齡女生來講，對於雷雨天，向來是抱著又愛又恨的複雜心情的。
倘若近期沒有看那些恐怖電影，對於有雷雨聲的夜晚，一定能睡個好覺；可一旦看過了恐怖電影，且對裡面的情節記憶猶新的話，在半夜被雷聲驚醒，那基本就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了。
「……」繪島妙沉默了一下，視線的餘光瞥了北苑凜音一眼，「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呢？」
「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北苑凜音把雙手伸出了被子，輕輕的搭在了被子的表面。
北川家的被套用的都是統一的布料，摸上去相當舒服。
據妙的說法，這些被套都是當初的北川夫婦花了大價錢專門找人訂做的。
「好奇？」
繪島妙的聲音里多出了些哭笑不得。
「嗯吶。」
北苑凜音轉過眉去，光明正大的望向了繪島妙，等待起了她的回答。
當初妙給她出謀劃策的時候，就提到過許多次雷雨天。
而每當妙提起『雷雨天』這個關鍵詞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位近侍的語氣里滿是難以言喻的興奮。
就好像……非常期待雷雨天似得。
甚至於，讓她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觸。
——自己當初聽從建議，趁著雷雨天和某人完成本壘，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是替某人做了一個提前的預言。
不過，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我還挺喜歡雷雨天的。」繪島妙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雙手頗為男孩子氣的墊在了腦後，那雙長長的眼睫毛微微抖了抖，「畢竟聽著雨聲、雷聲，睡覺都會睡得更安穩一些」
「當然。」繪島妙頓了頓，又立刻補上了一句，「像是剛才的那道雷聲，就屬於是意外狀況了。」
「的確，剛才的那道雷聲，真的屬於是難得一見。」
北苑凜音頗為認同的附和了一句。
剛剛那道雷聲，算是她截止到目前的人生里，聽到過的最震撼的一聲響雷了。
不出意外的話，她們這片居民區的大多數人都會因為這道雷聲醒來。
對話暫告一段落，房間內兀的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雨珠敲擊在玻璃窗上的啪嗒啪嗒聲清晰可聞。
「凜音小姐。」
在兩人沉默了三又三分之一分鐘後，繪島妙側過身子，臉蛋貼在了舒服的枕頭上，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這位北苑家的大小姐。
「嗯？」
北苑凜音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對上了繪島妙的視線。
那雙澄澈的美眸底倒映出了這位近侍清麗的面容。
「就目前來講，理奈姐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繪島妙斟酌了一下詞句，道出了這麼一句另一個話題的開場白來。
「是，從理奈姐眉眼間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
說起這個，北苑凜音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放鬆了許多，可眉頭卻不自覺地皺緊了一瞬。
今天晚上鶇誠理奈回來的時候，她們還專門下了一趟廚房，給這位鄰居兼擔任教師單獨加了個餐。
理奈姐也沒有再像前幾天那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而是又回到了往昔那般，甩開膀子，痛痛快快的解決完了她最喜歡的那幾道料理。
「畢竟作為廚師，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自己精心準備的料理被食客開開心心地吃下去。」
繪島妙微微一笑，默不作聲的把某人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微表情盡收眼底。
現在，她已經能夠確定了。
凜音小姐之所以今天晚上會選擇和她一起睡的原因。
『嗯吶。』
北苑凜音眨了眨眼，用行動代替了回答。
「只是……」
繪島妙拉長了語調，眼神複雜了起來。
「只是？」
北苑凜音歪了歪頭。
「理奈姐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那，您的問題解決了嗎？」
繪島妙語調平穩的補出了後半句話來，接著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了北苑凜音的表情。
這位北苑家的大小姐，在理奈姐的問題上，是有些小小地吃味的。
但，凜音小姐自己也清楚，少爺去做的那件事情，她是同意了的，甚至於可以談得上是支持的，那麼，綜上所述，她就沒有辦法在少爺的面前展露出吃味的那面來。
可問題憋在心裡，就只會憋著，想要自己消化，或者輕鬆簡單的解決，就目前來講，是不大可能的。
特別是這些問題還是在感情上的，就更是如此。
感情上的問題決計不能拖，有什麼就得說什麼，把一些情緒藏在心底，那就會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導火索。
等到火焰噴發的那天，這些『情緒』就會在頃刻間跟著爆發出來，成為毀滅一切的助燃劑。
或許凜音小姐的那些話沒有辦法厚著臉皮去對少爺說，但對自己講，抱怨一下，是沒有問題的。
「我的問題？」北苑凜音的眼神慌亂了一瞬，但隨即，她便正了正神色，擺出了一副疑惑的模樣，「我的什麼問題？」
「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是容易產生獨占欲。」
繪島妙沒有揭穿北苑凜音的辯解，神色平靜的道出了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話來。
「……」
聞言，北苑凜音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哪裡有不懂繪島妙的意思呢。
可……
彼此心知肚明，和直接點穿講出口，就又不是一回事了。
「其實吧，在一些事情上，越是親密的關係，可能就越是容易難以啟齒。」繪島妙移開瞭望向北苑凜音的視線，重新在床鋪上躺好，接著自顧自的說道，「一是因為面子，或者說自尊，二一方面麼，則是不希望對方覺得自己太過小氣。」
「可是。」繪島妙話鋒一轉，「不把那些情感講出口，只是自己憋在心裡的話，大概率是沒有辦法消化掉的。」
看著面前的幾乎是把話講穿了的妙，北苑凜音輕輕咬了咬薄唇。
她知道繪島妙的話是對的。
因為同樣的話，母親也告訴過她。
母親說過，戀情里，既需要給彼此足夠的空間，也需要掌握好溝通的方法，結婚後，大多數的吵架，一方面是因為經濟上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在溝通上的問題，總是把一些話憋在心裡不去告訴對方，就硬靠對方猜，那是不會長久的。
但是，知道歸知道，怎樣講出口就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北苑凜音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那句話道出了口，「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和他講。」
「有時候，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困難。」繪島妙輕笑了一聲，「某些人在感情上是遲鈍了一些，但不論是對家人、還是對伴侶，他都是相當好交流、溝通的。」
聞言，北苑凜音沉默了下來。
她聽得出來繪島妙的言下之意。
自己不需要太過去擔心提到這點後，澈會覺得自己太過患得患失。
拿自己搬進北川家後，母親在電話里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來講，談戀愛不是逗貓，不是把自己擺出一副傲氣卓然的模樣，高高在上的等待著對方來哄自己。
且不論該不該哄，就單論等待這點，有些人在感情上本就是粗神經的，你不告訴他，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不過，如果凜音小姐實在不清楚該怎麼開這個口的話，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
輕輕咳嗽了一聲，繪島妙微微別過頭，把自己此刻的表情藏進了房間裡的陰影里。
「請說。」
話音落下，北苑凜音想也沒想的就道出了這句話來。
就目前來講，繪島妙替她出的那些主意就沒有不好用的。
「有些話貿然去講，的確是不好講的，硬來的話，甚至談得上是非常難講。」繪島妙輕輕咳嗽了一聲，「但是，在做了一些親密的事情後，這些話就會搖身一變，變得不那麼難以啟齒起來。
「而且，一般來講，在那種時候，許多話都是加分項。
「沒有人會拒絕坦誠、可愛的伴侶，更何況凜音小姐這麼漂亮。」
這是她自覺就目前來講，最適合北苑凜音的方法了。
當然，理論歸理論，實際操作起來就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以凜音小姐委婉的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來講，在單打獨鬥上，這位大小姐並不是自家少爺的對手。
別說打完全場了，半場她就已經精疲力盡，手軟腳軟了。
「可是……」
北苑凜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下一秒，她的腦海里不由得又浮現出了之前的種種經歷。
眨眼間，紅霞便席捲了她的脖頸、臉頰。
臉色通紅的她本能的再次安靜了下來。
其實，她也想過這個方案。
但，結合之前她嘗試過的情況來講，如果是以這樣的方式去『溝通』，那麼一般都是以她的慘敗為句點。
當然，好處在於以這樣的方式去表達吃味，的確是能免去很多的誤會。
但事情從來就有正反兩面，有的好地方，就肯定有壞的地方。
在情難自已的時候，人嘛，總是會講出一些清醒的時候絕不可能將出口的話語的。
就拿上次她貼在他耳畔講出口的那些求饒的話來講，第二天早上清醒過來的時候，僅僅只是和他對視，她就已經臉紅的不行了。
這回再來的話……
絕對不行。
北苑凜音抿了抿紅唇。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繪島妙打斷了北苑凜音的話，像是猜出了後者的想法一般，她又悠悠的補上了一句，「這就是目前看來最直接的方法了。」
夫妻之間嘛，床頭吵架床尾和。
「我……」北苑凜音側過頭去，偷偷瞄了一眼繪島妙，確認她沒有看向自己這邊後，才細若蚊吶的嘀咕了一句，「明天試試吧。」
在這方面，她遠不如妙來的坦誠且熱烈。
「這就對了嘛！」繪島妙露出了一個笑容，意味深長的又輕聲補上了一句，「更何況，以後的話，我也會幫凜音小姐的。」
話音落下。
北苑凜音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自己火燒般的面頰。
不過。
妙的話，應該可以和澈五五開吧。
二合一，有點畏懼的，希望這一章不要被幹掉。
感謝總是言不由衷老師的打賞，感謝萌鏡止水（老朋友了）、安嶼森年（熟悉的面孔）、只欠梅花一行詩諸位厚密的月票，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作的動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