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切落

  什麼叫風情?

  讓人想睡,那叫風騷。

  讓人想愛,那才叫風情。

  上杉清的眼中,穿著櫻色大振袖的東文真希有些跌跌撞撞的沿著小巷急奔,她的衣衫已經濕透,有些狼狽的貼在身上,盡顯出少女的玲瓏曲線,但她的表情卻沒有與其相符的驚慌失措,而是抿著薄而嫣紅的櫻唇,目光中滿是堅定和一種毫不動搖的使命感。

  這一切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幅美到動人心魄的落難少女圖,能不由自主的激起人的憐惜之情。

  上杉清倒是沒什麼感觸,他不算好色之徒,他很擅長管理自己的欲望。

  他要是有那種心思,恐怕早把小杏子吃干抹淨了,現在的杏子對他可是百依百順。

  他比較感興趣的,是身後追趕著東文真希的黑西服。

  「黑幫仇殺?光天化日這麼明目張胆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在日本穿這種黑西服,留著寸頭的,只有一種人,極道中人。

  再加上他們手裡明晃晃的武士刀,他們的身份是板上釘釘。

  日本被稱為世界上個人擁有槍械最少也最難的國家之一,日本的《刀槍管制法》里明確的規定,個人可以合法購買和使用的槍枝是獵槍和氣槍,像手槍等大多數種類的槍枝都是犯法的。

  同時,日本的禁槍令也非常的嚴,黑幫這種暴力團發生了衝突,多半用談判來解決問題,也就相當於天朝的「講數」。

  現在不比以前了,大家都是求財,有事能和平解決最好。

  解決不了呢,就得亮刀劍,真刀真槍的碰一碰試試,同時暗殺,偷襲的手段也層出不窮,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動槍的。

  槍聲一響,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那些警視廳苦於沒有功勳的警察幹部們會像聞著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追著這件案子,把犯事者一口咬碎,吞進肚子裡,化為官路上晉升的踏腳石。

  就算最後事情被擺平,也會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在這種情況下,武士刀和肋差,基本是黑道用來解決衝突的主要武器。

  上杉清掃了幾眼,眼睛一亮。

  剛剛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黑西服已經追上了東文真希,手中短刀前刺,瞄準的是東文真希的肩膀--上杉清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想抓活的,否則人的後背上有更多的要害可以選擇,沒必要朝著肩膀扎。

  東文真希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迴風拂柳般的轉身,手中太刀自下而上的斜撩,精準的一架一盪,格開了那兩柄短刀,自己嬌弱的身體借著黑西服短刀上傳來的力量,以更加迅疾的腳步後退。

  「漂亮的切落!」

  「絕對是一刀流內傳,也不知道是什麼一刀流,北辰?小野?伊藤派?還是無外流?」

  上杉清這是職業病犯了,他在師父的培養下,對於劍道涉獵極廣,雖然不一定什麼都會用,但見過的招數極多,絕對算的上專業。

  切落是「一刀流」中的基本功,也是必殺技,這是練好了可以一招鮮吃遍天的核心劍技,學習一刀流的劍道,不練切落,簡直就像你打moba遊戲不會補刀一樣離譜。

  敵人一劍砍過來,在劍士的眼中,就是一條「直線」。

  所謂的切落,就是瞄準了這條直線的「弱點」,一刀斬上去,破壞敵人這一劍的重心,將其劍勢完全斬破之後,再一刀順勢砍翻敵人的劍法。

  以斬破斬,一刀斃敵,「切落」將一刀流的特點體現的淋漓盡致。

  甚至在某些劍士的對戰中,有人會故意露出破綻,引敵人來攻,在早有準備的前提下,使用切落對敵,完成反殺,所以有的流派中,切落是被當做捨身技來訓練的。

  要做到「切落」敵人的劍,也沒想像中那麼簡單,最起碼,你要比對手引刀快,中線穩,才能保證切落的成功率--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要切落敵人的劍,就要後發先至,否則在劍的速度一樣的情況下,肯定是敵人的劍先砍到你身上。

  東文真希這反身一架一盪,簡直就像教科書一般標準,成功的破壞了敵人的劍構,自己借力後退,就算上杉清上場,也做不到比這更好了。

  不過...如果他上的話,恐怕會選擇抽身上前反擊,而不是借力後退。

  這櫻花般的少女一刀流的基本功倒是不錯,就是看起來...不太會砍人啊。

  嘖,就怎麼讓她死在這裡有些可惜啊...

  上杉清有些見獵心喜,他猛然發現一名實力不錯的同齡人劍士,還是女性,自然有些關注,這時候他都在慎重的考慮要不要出手幫這少女一把了。

  在他思考之時,東文真希的身影越來越近,上杉清眼神一凝,目光被她大振袖的五朵家紋吸引了注意力。

  「櫻花紋...有點眼熟啊...等等,我昨天剛搜索了一些東文會的資料,這不是東文家的家紋麼?」

  「不會那麼巧吧...」

  上杉清皺了皺眉,將一切情報勾連在了一起。

  「嗯...師父說有人來接我,然後現在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名穿著印有東文家紋大振袖的少女,在被極道追殺?」

  「東文真希?」

  「有點意思...是巧合麼?還是...」

  雖然心中有些猜疑,不過上杉清的行動沒停,他自陽台轉身走到了公寓裡,來到門口,準備下去看看。

  上泉秀川和東文覺是朋友,上杉清記得很清楚,師父說過「他當初幫了我不少忙」這句話。

  既然如此,他作為上泉秀川的弟子,不可能看著師父故友的女兒死在自己面前。

  這不但沒法跟師父交代,他自己心裡這關都過不去。

  野原杏子還在灶台前忙活,上杉清本來晚上是要去東文會,不在家裡吃飯,但晚餐還是要做的,因為有別的客人。

  上杉清答應了師父照顧上泉凜...其中就包括管飯。

  上杉清穿好了鞋子,看了鞋架旁裝著木刀的劍袋一眼,糾結了一瞬,決定還是不拿這玩意了。

  這是師父送給自己的入門禮物,意義非凡,經歷過幾場戰鬥,已經傷痕累累了,要是被那些黑西服的刀劍給折斷,他可有些不忍心。

  他拿起自己的黑傘,對著野原杏子囑咐了幾句。

  「杏子,我要出門一趟,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門。」

  野原杏子歪著小腦袋,有些不解的看著上杉清,順從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問為什麼,上杉君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圍著圍裙,雙手交疊在小腹,輕輕的彎腰鞠了個躬,輕聲道:「路上請小心。」

  說完後,她臉紅了一瞬,她覺得自己剛剛和上杉清之間的談話,就像新婚夫婦一樣,這讓她心裡有些小鹿亂撞。

  上杉清沒有想那麼多。

  他對著野原杏子溫柔一笑,道了聲「我出門了」,走出公寓之後,輕輕的關上了門。

  然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用了三秒鐘來調整心態。

  佛心已去,殺心不止。

  他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