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整理著語言,從遇到野原杏子開始說起,一直講到和芥川龍之介交涉完畢。
事無巨細,除了使用的百聞牌的部分被他稍微隱去,他連和橫田野對敵時做出的選擇,用的劍招都講述的明明白白。
這些事情上泉秀川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了解了個大概,現在聽了上杉清的詳細描述,他摸了摸蓄著的小鬍子,陷入了沉思。
「神像,拜祭,是秘儀者沒錯,那些瘋子最為棘手,也最可恨,他們已經完全放棄了人類的尊嚴,徹底的倒向了鬼神的那邊,殺之無愧!」
「不過...橫田野的行為有些奇怪。」
「芥川沒有騙你,我通過警視廳里的熟人,取到了橫田野的屍檢報告,他的身體確實已經擁有了超凡力量,以他的能力,手持兇器,至少能夠讓附近幾棟樓居民都成為【祭品】。」
「但他為什麼只是對自己的妻子下手了呢?」
「你要知道,秘儀者的獻祭,是瘋狂,且永無止境的,他們巴不得將世上的一切都獻給他們的神!」
上杉清聽了上泉秀川的話,腦中也飛快的思考,不過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上泉秀川就繼續開口。
「我不是什麼推理專家,只能大致的提出猜想,清...這件事透著古怪。」
「橫田野之所以沒有大開殺戒,我覺得理由只有一個,因為某些原因,他不想打草驚蛇。」
「也就是說,他其實已經有了中意的祭品,對妻子下手只是順便,多生波瀾的行為--比如對鄰居也下殺手,他不想去做。」
「否則,在芥川撤離群眾之前,可能就會有死傷,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名超凡者!」
「清,你覺得...橫田野中意的祭品...會是誰呢?換句話說,他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在家裡,能等到誰?」
上杉清悚然一驚,回頭看了野原杏子一眼,心中泛起了驚濤駭浪,經過師父的提點,他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上泉秀川看到徒弟的反應,滿意的笑了笑,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思維敏捷,反應極快,一點就透。
他的目光也轉向了野原杏子,和藹的笑道:「杏子,抱歉,能伸出手來讓我看一下麼?」
野原杏子不明所以的看著上泉秀川,有些茫然,隨即又將目光轉向了上杉清。
見上杉清點了點頭後,她乖巧的伸出了手。
上泉秀川手並劍指,搭在了野原杏子的手腕上,微微闔目,神情專注,大概半分鐘後,他皺著眉頭睜開了眼,收回了手。
「清,可能我的推斷是錯誤的,杏子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可能橫田野的目標不是她...」
上杉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但他心中可是在瘋狂的吶喊。
「不不不,師父,你是不知道...但我知道。」
「杏子有什麼異常?」
「當然有!她身負瑩草的妖魂啊!」
「這麼說來,橫田野背後的鬼神,是盯上了瑩草妖魂?難道說...他也和百鬼繪卷有關?」
腦中思緒萬千,上杉清嘴裡沒閒著,他疑惑道:「師父,就算橫田野的目標是杏子,但他應該有無數的機會對杏子下手的...為什麼...」
上泉秀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清,這些東西你不了解,因為某些原因,我對這些秘儀者了解的很透徹,所謂的獻祭,並不是能隨意進行的儀式。」
「信徒對於神明的信仰虔誠度,適合的時間,地點,儀式的內容,複雜的法陣,完備的咒語,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這些都缺一不可。」
「所以杏子才沒有出事...直到昨天。」
「按你的說法,橫田野可能三個月前,就已經在潛移默化的被轉化為秘儀者了,那些鬼神誘惑凡人的手段可是天生的,防不勝防。」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很奇怪--橫田野這個人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為什麼偏偏是他被盯上,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的親近之人里,有鬼神垂涎的祭品...」
「啊...我果然不擅長玩這種推理遊戲...算了,清,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上杉清點了點頭,並沒有追問到底,實際上他內心已經有了答案,並且他自覺的這個答案可能很接近與真相了。
上泉秀川話鋒一轉,表情稍微凝重了幾分,他正色道:「清,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斬滅橫田野的。」
「手持冷兵器的凡人,很難斬殺一名非凡者,更別說橫田野的破壞力,已經很接近區域級了。」
「你的劍法我了解,你的招式和對敵時的選擇都沒有問題,我很欣慰,清,你是我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
「但...凡人的劍,如何斬破超凡?」
「可以告訴我麼?清?」
「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不說,每個人都有秘密,我能理解,也不會怪你。」
上杉清猶豫了片刻,斟酌著開口。
他沒打算將蜃氣樓和百聞牌的存在說出去,不是他不信任上泉秀川,只是他冥冥中感覺,百鬼之町里的所有東西,他最好就爛在肚子裡,跟誰也不要說。
這是心頭自然而然浮現的感覺,並且他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
但他也不想什麼都瞞著師父,他打算換一個描述方式。
「師父,我...因為某些原因,擁有了一些奇異的超凡力量。」
「我能使用名為【犬神】妖怪的能力。」
「我不知道這些能力是從哪裡來的,但我確確實實的能夠使用它們,對付橫田野,就是用的一式【心斬】,我斬碎了他的理智,摧毀了他的信念,讓他恐懼,讓他驚疑,讓他的力量消失...應該是這樣的。」
上泉秀川眉毛緊鎖,念道:「犬神?」
「我斬過的犬神使也有兩位數了,平安京的那些偽君子中,就有為數不少的犬神使。」
「犬神不算什麼罕見的妖怪,它是狗死後留在世間徘徊不去的魂魄,可以附在人身上,使人發燒,產生幻覺,精神失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十分邪門的事情,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戰鬥能力。」
「因為它的這種特性,對於戰鬥來說也算有些幫助,所以還蠻受陰陽師的青睞,這世上就有不少自稱犬神使的陰陽師家族流傳下來。」
「最早的犬神傳說,是從九州四國傳過來的,那地方靠海,有的人家裡養著不聽話的惡犬,主人不忍心親自殺了它,就把它遺棄在海中的岩石上,讓他悲鳴著餓死,在機緣巧合之下,這惡犬的魂魄,就會化為犬神作祟。」
說到這裡,上泉秀川特意的回憶了一下曾經倒在自己劍下的犬神使們,在他的印象里,那些犬首妖怪,就只能動用一些精神層面的攻擊罷了,面對意志堅韌的普通人類,它們都會力有未逮。
怎麼可能斬出那麼神妙的劍?
...
等等!
「斬碎理智,摧毀信念...?」
「這麼說來,倒是和犬神能讓凡人的神智失常這種能力搭得上邊...」
上泉秀川嘀咕了幾句,又打量了上杉清一眼,伸手抓住了徒弟的手腕,閉目沉吟了半晌,搖了搖頭。
「沒問題,清,你的身體沒問題,沒有任何妖怪和鬼神留下的痕跡。」
「奇怪...」
「難道你是...天命之子?」
「你說的這個【犬神】的能力,其實是你與生俱來的超凡之力?這樣勉強說得通。」
「嗯...假如你真的是天命之子的話,清,我現在已經有些期待你進行過真劍覺醒以後的樣子了!」
上泉秀川不知道給上杉清腦補了什麼設定,突然目光灼灼的盯著徒弟的臉,仿佛在看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上杉清眨了眨眼,似乎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行吧...
這樣也不錯。
你是我師父,你說的都對!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