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著眉,上杉清凝視著那張失去了血色的臉,表情陰沉的可怕。
他其實和這對姐妹沒什麼深厚的感情。
曾經的鄰居罷了,他又不是見色起意的無禮之徒,還對桔梗有非分之想。
至於那些他做的事情,對他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他評心而論,換了一對兄弟,不是姐妹,他也會這麼做,可能是因為以前的經歷,他並不吝嗇於一些微小的善意。
當然,這可能在那對姐妹眼裡,是非常值得感激的事情。
同樣,深陷泥潭的人,總是要需要一束光芒來追逐的。
所以,上杉清會成為椎名桔梗心中的白月光,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說句不太中聽的話,上杉清也是搶手貨。
喜歡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數,但...就這麼死在他面前的...還真是頭一個。
呼吸都有些發顫,上杉清握著拳頭,慢慢的站起身來。
他側眼掃了一眼有些不堪入目,散發著淫穢氣息,像是AV現場的室內,手掌虛握。
一柄利刃與灰霧中現出真身。
刀刃泛著寒光,猶如他殺機密布的眼眸。
什么正義啊,悲傷啊,統統都甩在了腦後。
他現在就想砍點什麼。
越碎越好。
有些瑣碎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回頭掠了一眼,他以為是身後的一行人跟了上來。
他都做好了暫時讓向日葵「睡」一會的打算--這種親人去世的現實太過於殘忍,他不想曝露給一個十歲的小孩子。
沒曾想,進來的是一高一矮兩道人影。
穿著復古武士袍,佩劍的劍士邁著步,掃了一眼這裡的情況,嘖了一聲,走到了上杉清的身邊。
而另一隻大蘿莉卻仿佛害羞似的捂住了眼睛,但透過指縫,她還是興致勃勃的觀察這番AV現場。
上杉清臉頰的肌肉微微的跳動了一下,盡力的平復了心情,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那麼殺意盎然。
「啊,是你啊,信吾。」
「挺快麼。」
「...」
「信奈,可以幫我個忙麼?」
來人自然是荒川的兩位主人? 曾經的水神兄妹。
鳴海信奈正看小黃片看的有滋有味的? 突然被喊了一聲,有些不情願? 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有什麼事? 說吧,看在你給的零花錢的份上? 我就幫幫你好了。」
上杉清勉強的笑了笑,指了指來時的路。
「你來時應該看到上野桑一行人了吧?」
「裡面有個小孩子? 應該和小兔差不多大? 她叫椎名向日葵。」
「她是來找姐姐的...你就跟她說,她姐姐不在這裡,但是我聯繫到她姐姐了,一會兒就帶她姐姐回家見她--不管你用什麼辦法? 把她暫時帶走? 照顧好。」
這要求很簡單,鳴海信奈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哦,我明白了,好。」
「她姐姐呢?是你朋友麼?在哪兒?」
沉默了三秒? 上杉清看向了屋子的一角。
那裡有一位少女長眠。
「嗯,她姐姐是我的朋友? 不過...已經死了。」
鳴海信奈面上一驚,念頭一轉? 似乎明白了上杉清的意圖。
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沒再廢話? 轉身就走。
瞅了瞅倦縮在牆角的椎名桔梗? 又看了一眼妹妹的背影,再端詳了一番上杉清面無表情的臉,鳴海信吾瞭然的點頭。
「你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生離死別這種事情,我以為你看淡了,已經習慣了呢。」
「看淡了可以,習慣了,做不到。」上杉清的回覆很快。
「...」
「我總是覺得,如果我能再強一點,應該能救下很多人。」
「而不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接受失去。」
上杉清有些語無倫次,但鳴海信吾明顯知道他的意思。
嘆了口氣,荒川之主搖了搖頭,也沒有寬慰上杉清的想法,而是轉移了話題。
「這個地方有些不對勁,你發現了麼?」
「我來的時候,感覺到了奇怪的力量波動,有點像陰陽師的陣法,也有點像那些山野狐神的祭祀儀式。」
「總而言之,這裡似乎被超凡存在動過手腳。」
「布局也很有意思。」
「酒吧,風俗店,賭場。」
「你想到了什麼?」
上杉清冷靜了一些,眉頭一皺,沉吟道:「你是說...」
「酒,色,財?」
鳴海信吾抱著肩,認同的點了點頭。
「所謂的信仰,也不過是情緒波動罷了,而最容易引起人類這種生物情緒波動的東西,就是這三種咯。」
「你說,這裡可能藏了個和尚?」
「倒也像和尚能幹出來的事情。」
「酒,色,財,勉強能對上佛門的貪,嗔,痴。」
「這可不是什么正經和尚,恐怕是個破戒僧。」
「說起和尚,我去拜訪過鴨川的老朋友,得到了一些情報,等回去和你聊聊,京都還是這麼有意思...」
上杉清沒有憤怒到失去理智。
他心中默念著鳴海信吾的話,自言自語。
「原來如此...結果還是為了信仰?」
「通過各種手段,來引發人類心中的負面情緒,他能將這種情緒化的東西,化為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在折磨人類...」
「被凌辱的少女的恨意,傾家蕩產的賭徒的悔意,喝醉發飆的酒鬼的怒意?」
「只有這種可能了。」
「還有之前藤村說的祭品...哼,看起來不入流的手段,這裡幕後的人倒是門兒清啊...」
「恐怕他也明白了這麼做的局限性,所以準備攀炎附勢,才勾結上了鳳凰院家,準備找個同夥,或者是靠山?」
「這就是,他對協會下手的理由?」
上杉清瞬間腦補出了許多的可能性。
而在這時,似乎終於有人發現了他們這群不速之客。
日式的房間最裡面,一扇推拉門被拉開。
許多赤裸著上身,滿身刺青的健壯大漢魚貫而出,在領頭人的帶領下,直奔上杉清而來。
暫時的壓下了心中的猜想,上杉清陰沉的笑了笑,大踏步的迎了上去。
「喂,小鬼...你是來幹什麼...」
領頭人的話沒說完,就覺得猶如閃電在眼前划過,繼而眸中變得一片白茫茫的。
上杉清只是一揮劍,劍芒閃爍之中,便有人頭落地。
他嘆了口氣,自顧自的在自言自語。
「我啊,在東京的地下五十米處,見識過比這裡更悽慘的人間煉獄。」
上杉清環視了四周。
這裡是歡場,亦是修羅場。
像是椎名桔梗一樣,被強迫來此的女性,也不在少數,她們有的在哭喊著被蹂躪著,有的被迫的順從,敢於以死相逼的,卻沒有幾個。
反而是那些施暴的男性,都面色發黑,笑容詭異,猶如提線木偶,似乎在進行一項神聖的工作--他們看上去也是短命鬼。
有不少赤裸的女性的屍體,散落在房間的角落。
恐怕是被虐待致死的少女。
人命在這裡,一文不值。
「東京的下水道里,有著食人的異族,我當時見到人類被啃食的慘狀,只是覺得憤怒。」
「我覺得,我的同類,不應該成為別的族類的食物。」
「...」
「可今天,我見到了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場面,我卻只覺得悲哀。」
「原來啊,人類這種生物,在殘殺同類的方面,要比別的種族擅長的多...」
上杉清一步一步的走著,隨著話語的落地,腳步聲變得沉重而迅疾。
他在發力。
「妖怪食人,天性使然,為了果腹,無話可說,我見到了,宰了就是。」
「可你們呢?」
「你們為了什麼,奪走了這種無辜者的性命?」
「為了...短暫的,快樂?」
上杉清臉上是不似作偽的不理解。
終於,一切的一切,化為了一句結語。
「罷了,多說無益。」
「你們...不配活著。」
「宰了你們,都算是很輕的懲罰了啊...」
話音落,劍光起。
從這個房間開始,裡面的人類,似乎都不是單純的人類了。
就拿剛剛出來的赤身大漢來說,上杉清砍了他們的頭領的時候,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脖子要比普通人硬。
這並不是開玩笑,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物理抗性」的提升。
如果一個凡人提刀來砍,那個領頭的可能會毫髮無傷。
再加上他們赤紅的眼眸,身上若有似無的鬼氣。
這些人,就算不是秘儀者,也必然受到了鬼神的浸染,已經不是單純的人類了。
壓抑不住內心憤怒的少年劍士揮劍起舞,猶如一座殺戮機器。
捲入者,無一生還。
殘肢斷臂橫飛,血肉淋漓與地板和牆壁之上,男女的靡靡之聲和慘叫此起彼伏,混成了聽起來非常詭譎的交響樂。
不到十秒,上杉清殺了個對穿。
原本看上去氣勢洶洶的十幾個大漢,已經化成了骨茬肉泥,遍布於這個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裡。
上杉清真的忠於了自己的欲望,他想砍點東西,越碎越好。
所以這些人,就變成了餃子餡。
上杉清嗅了嗅鼻子,眼神一凝,看向了這些人湧出來的那扇門。
他嗅到了明顯的妖氣。
不...
不是單純的妖氣。
有些煌煌之威,混雜著濃郁的惡意,還有一些鬼族氣息,這些糅雜成一起,變成了一種他從沒見過的詭異氣息。
「哦...正主就在裡面。」
「好啊...沒跑就行。」
「今天要是讓你活著,我不如抹了脖子算了,還練什麼劍?」
同一時間,上野三石領著兩位少女也來到了這裡。
他們沒有被這番血腥淫穢的現場震懾多久,因為藤村千羽一眼就看到了已經沒有聲息,蜷縮在牆角的椎名桔梗。
她驚恐的捂住嘴,聲音都有些變形。
「桔梗前輩!」
她急匆匆的跑了過去,探了探椎名桔梗的鼻息,瞬間就紅了眼眶。
這是為數不多的對她好的人了。
杏子和上野三石也跟了過去,鳴海信吾看了上杉清一眼,覺得讓他發泄發泄也不錯,省的憋出事來,於是也不管他,信步走到了杏子的身後。
上野三石大概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杏子就有些懵逼了。
她小臉蒼白,因為這裡的煉獄場景對她來說太刺激了,但還是強忍著不適,四處張望,試圖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
當然,她沒得到答案。
於是,她眼巴巴的看著鳴海信吾,糯糯的開口詢問。
「鳴海君,上杉君他...他怎麼了?」
「我能感覺到,他情緒很糟糕,他很憤怒...我很少見到上杉君變成這個樣子。」
說著話,她時不時的還看一眼上杉清持劍站立於鮮血中的背影,神情很是擔憂。
鳴海信吾也沒瞞著她,隨口道:「喔,那個女孩好像是上杉的老朋友,結果...死掉了,是這些人害的。」
「他這個人就這樣,愛鑽牛角尖,喜歡把一切事情的因果攬到自己身上。」
「明明他沒做錯什麼,卻經常陷入愧疚自責中,他總覺得他能救下所有人...」
「呵,也許正是因為他是這種人,我才會覺的...他值得追隨吧?」
「經常說自己是個怪人,其實卻是個心軟的爛好人,這毛病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改。」
「沒事的,他很堅強,雖然現在憤怒傷心,但總歸過去的,他不至於被這種事打倒。」
「他是個很難倒下的人,一直都是。」
野原杏子眨了眨大眼睛,咬著嘴唇,有些憐憫的看著地上沒有生機的椎名桔梗,又感應著心裡傳來的上杉清的狂暴情緒,心底一團亂麻。
她是能感應到上杉清的情緒的,自從她覺醒了瑩草的妖魂之後,她就能隱隱約約的感知上杉清的心情了。
所以,現在她很心疼。
她不願意上杉清這樣。
沉默了數秒,她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
「千羽,稍微給我讓個地方,可以麼?」
她軟聲細語的,攙扶起了藤村千羽,自己反而跪在了椎名桔梗的身前。
然後,杏子緩緩的伸出雙手,摁在了亡故的少女額頭。
幾秒鐘得間隔之後,微弱的螢光淡淡的亮起。
鳴海信吾一挑眉,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杏子在施展超凡能力,他認得出來,這是一種治癒的能力。
「沒用的,杏子,別白費力氣了。」
「她只是個凡人,已經死了,這具身體就算你治得好,她脆弱的魂魄也早就消散了。」
「如此孱弱的靈魂,甚至沒有去往冥府的資格。」
「...」
他話沒說完,卻突然雙目圓睜,訝然出聲。
「什麼??!」
「你在...」
「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