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清面無表情的要走,芥川龍之介可坐不住了。
他豁然起身,一拍桌面,表情有些惱怒,但說出來的話的語氣卻並不激烈。
「別說這種話啊!」
「搞得好像我和敵人是一夥的一樣,你以為我傷的就輕麼!」
「我不想報仇麼?哎...」
「不如意者十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如果能揚眉吐氣,誰想低頭唯唯諾諾啊!」
「你又讓我怎麼辦,我憑什麼和鳳凰院那麼大的財閥玩角力遊戲?」
仿佛是想把心中的鬱氣一吐為快,芥川龍之介也不管有沒有別人在場,大吐苦水。
他說的也沒錯。
沒人願意低聲下氣的,還不都是被生活壓彎了腰。
他這個芥川家的少爺,收藏品協會的會長,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過,比起普通的社畜,其實也強不了多少。
總有比他位高權重的人。
上杉清看著那張愁眉苦臉的面龐,也有些許的不忍。
沒等他說話,芥川龍之介突然狠狠的錘了一下桌面,瞪起眼來,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
「算了!陪你瘋一把也無妨。」
「這玩意你給我帶上!」
「我不想再看到你把它摘下來了!」
將「鬼切」的徽章重新丟給了上杉清,芥川龍之介認命的往椅子上一攤,表情輕鬆釋然了許多。
上杉清眉毛一挑,接過了徽章,也沒囉嗦,信手帶上,嘴角的笑容柔和了幾分。
「呵,我可沒想到,你是這麼容易被說動的人,我又沒說要退出,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看上杉清說的這麼輕巧,芥川龍之介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別扯了,我可不是被你的理念說服同化。」
「只是我做出了判斷,與其得罪了我們協會風頭無兩的【封魔劍魂】,我還不如去得罪下鳳凰院家。」
「反正他們的大本營在京都,惹急了我回京都一躲,他能奈我何?」
「就是可惜了那些個冤大頭給的大筆鈔票了。」
「切...」
「錢沒了我可以想辦法掙,一個十六歲就有劍豪級別的劍士,能刀斬神明厲鬼的超凡者,我他媽的上哪兒再淘換一個?」
芥川龍之介很罕見的說了髒話,不過他越說,語氣變得越堅定,似乎對自己做出的取捨很滿意。
不過,他依舊唉聲嘆氣。
「行了,在京都我聽你的,這件事你管,我給你打打工,這都無妨。」
「但是我真的不能認同你的觀點。」
「你這倔強的脾氣,如果真的成為領袖,下場一定死的很慘。」
「我這種世故圓滑的人,恐怕才能有善終。」
芥川龍之介只是在不服氣的閒扯。
上杉清卻默然。
芥川龍之介說的其實沒錯。
他確實死得很慘--前一世。
他能說出這種話也不過是自持武力罷了,再加上李扶搖跟鳳凰院應該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有幫手。
若非如此,一意孤行,後果最好也不過是玉石俱焚罷了。
遲疑了一會,芥川龍之介揮了揮手。
「不過,也就是因為你這種性格,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跟在你身後吧?」
「上野桑之前跟我申請過,他想用餘生侍奉你,那可是效忠了芥川家半輩子的家臣。」
「可能他覺得,那種可以為了他拼命的主上,要比我這種冷血少爺更好吧。」
幽幽的嘆了一聲,芥川龍之介伏在桌上,語氣有些精疲力竭。
「好了,不說這些,你想怎麼做?」
上杉清也收回了發散的思維,聳了聳肩。
「先把人散出去,查一查誰下的手。」
「我是指襲擊你們那伙人。」
「真希,你說京都的黑幫,你也有不少認識的人?你也幫幫忙吧。」
東文真希沉默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一聲。
而後,上杉清看著芥川龍之介,最後交代了一句。
「至於鳳凰院那邊,你不用管,我有熟人...我去跟他們【交涉】。」
「放心,我去肯定比你去有用。」
「你別嫌我莽撞,你不把那些財閥老爺打怕,他們是絕對不會站在和你平齊的地位上看你的,高人一等的本能是浸透他們骨子裡的,那是與生育來的優越感。」
說著話,上杉清的口袋裡傳來一陣陣的震動感。
他摸出手機,看了看來電,神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接起電話,他平靜的聽著對面傳來的聲音,過了許久,才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好...你把地址發我,我馬上就去。」
「行,我先掛了,見面再說。」
掛了電話,上杉清看了芥川龍之介一眼,隨口道:「就先這樣,有消息聯絡我,我有點事,出去一趟。」
「我自己去就好,不用人跟,你要小心,別大意的把人都撒出去---算了,也無所謂,我讓信吾守在這兒也行。」
嘀咕了幾句,上杉清便不再囉嗦,拍了拍一直保持土下座的小野的肩膀。
「行了,別愣著了,該幹嘛幹嘛,我答應的事情,很少有食言的。」
說罷,他便瀟灑的笑了笑,推門而去。
落後他幾步的距離,東文真希也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等到走在樓梯上,上杉清回頭看她的時候,東文真希才擠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先生,父親在京都有不少朋友,我一會兒就去拜訪他們,順便讓他們幫忙查芥川桑遇襲的事,你放心,他們的情報網遍布京都,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上杉清笑了笑,眼神中有些感激。
「好,辛苦你了--要不等我回來陪你去?」
對於上杉清的好意,東文真希卻拒絕了,她搖了搖頭,低垂眼眸,低聲道:「不用了,先生忙你的吧。」
上杉清不疑有他,轉身繼續下樓。
兩人在二樓的走廊上遇到了抱著小貓咪的野原杏子。
野原杏子撅著嘴,有些發愁的摸著小貓咪的頭,看到上杉清下來,眼睛一亮,糯糯的開口。
「上杉君,這隻小貓咪它不喝羊奶呀,我看書上說,它這麼大的小貓咪都是喝羊奶最好,是我記錯了嘛?」
「我餵了它一些別的食物,它都不吃,它是不是得了厭食症啊,要不要去看醫生。」
像杏子撫摸小貓咪的頭一樣,上杉清摸了摸杏子的小腦袋,感受著那一頭秀髮的柔軟觸感,微微一笑。
「我餵過它了,你不用管投食,它不餓,餓了它會來找我。」
「我要出門一趟,杏子,讓它陪陪你吧--說起來它還沒有名字,你給它想個名字好了。」
「嗯!」
杏子很迅速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有些關切的問道:「上杉君要回來吃飯麼?我剛剛去廚房看了,這裡的廚具我應該能用--上杉君想吃什麼?這兒的食材還挺豐富的。」
「我...我做好飯,等上杉君回來~」
上杉清隨口道:「嗯,杏子看著做就是了,我晚一點就回來--我出門了。」
聽到要被安上一個名字,白虎之靈有些躁動不安,但是被上杉清瞪了一眼後,就消停下來。
上杉清說什麼,野原杏子就信什麼,明明沒看到上杉清餵食小貓,但她立刻打消了「小貓咪不吃東西是不是得病了」這個想法,繼而有些美滋滋的開始想寵物的名字。
這是上杉君託付給我的寵物呢,一定要想個好一點的名字。
嘻嘻,說起來,是不是有點像丈夫出門辦事,妻子在家陪小孩子玩,做飯等他回來呢?
野原杏子的思維已經無限的放飛了。
上杉清見狀,會心一笑,便出門去了。
東文真希卻是停住了腳步,站在野原杏子的身邊。
透過走廊上的窗戶,看到上杉清的聲身影消失在了轎車門前,汽車緩緩的發動後,東文真希才嘆了口氣,她轉頭看了一眼有些無憂無慮,在糾結寵物名字的杏子,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變得更糟糕。
她倒不是遷怒杏子,也不是吃她的醋。
她現在五感敏銳,耳聰目明,當時上杉清在樓上打得電話,瞞不過她的耳朵。
李扶搖的聲音可太有辨識度了,她不可能認不出來。
芥川龍之介並不是主管情報的,收藏品協會的情報是工藤優一在管,所以有些事,芥川龍之介不一定清楚。
東文真希很清楚。
李扶搖的母親,是鳳凰院寧寧,而鳳凰院寧寧的父親,是當今鳳凰院財閥的內部派系中,最為鼎盛的五派之一的首腦人物。
若不是鳳凰院的大小姐跟天朝窮小子當初玩了一出私奔,那李扶搖如今就是名副其實的「公主」殿下。
鳳凰院家的少爺小姐,可以類比古代的皇子王孫。
至於東文真希為什麼知道這些...她其實和鳳凰院財閥也有點關係,不過是得益與父親,父親死後,這聯繫也就斷了,所以她也幫不上忙。
而為先生著想的她,也無法阻止上杉清去找肯定能幫上他的李扶搖。
這讓她的心情煩悶至極。
所以,她有些愣愣的盯著野原杏子,突兀的開口。
「杏子,你知道先生要去哪裡麼?」
東文真希對於野原杏子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感,那怕這是個不容小覷的情敵。
事實上,以杏子的性格,也很難有人能對她產生厭惡的感覺。
野原杏子被東文真希喚了一聲,魂歸於體,從幻想中醒了過來,有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她哪裡知道上杉清要去哪兒,他不說,她就不問,反正他總會回來的。
東文真希嘆了口氣,對這反映也不奇怪。
野原杏子就是這樣的人。
「先生要去見別的女人了。」
「她叫李扶搖--是...」
東文真希的話並沒有說完,但野原杏子卻瘋狂的點著小腦袋。
「哦哦!是扶搖姐姐,我見過她的。」
「她來過道場裡,她家裡是開書店的吧?上杉君說是經常去她那裡看書。」
「嗯...怎麼說呢,是一位知書達理的美麗女性呢,不像我,什麼都不會...」
看著野原杏子掰著手指念叨著,東文真希有些扶額,她有些恨鐵不成鋼。
也許是想在威脅最大的情敵面前找一個盟友聯手,她對於野原杏子柔軟的態度並不算滿意。
「杏子...你真的明白髮生了什麼嗎?」
「我知道你是喜歡先生的,瞎子都看的出來。」
「我明白的跟你說好了,李扶搖也對先生有情意,而先生對她的態度,也讓我覺得很危險。」
「我從未見過先生對任何一位異性假以辭色,除了李扶搖!」
「你喜歡的人,要去見別的,互有好感的異性了,你竟然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麼?」
「杏子...你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野原杏子摸著小貓咪腦袋的手漸漸的停了下來。
她低著頭,面目隱與長長的劉海之下,沉默著沒說話。
在一段漫長的沉默後,野原杏子輕輕的笑了一聲。
「真希姐姐,沒搞清楚狀況的,是你吧?」
她赫然抬頭,眼眸中神色平靜,似乎剛剛東文真希的話沒有掀起她哪怕一丁點的情緒波動。
「女孩子的直覺都是敏銳,特別是在愛情這件事上,這是書上說的,我深以為然。」
「看到扶搖姐姐看向上杉君的眼神,我就什麼都明白了。」
「就像我看到你看著上杉君的眼神,我也會明白--你也是喜歡上杉君的,對吧?」
「我都知道的。」
「可知道又怎麼樣呢?」
「我和你不同的,真希姐姐。」
「我沒有你好看,也沒有你那麼顯赫的家世,不夠聰明,也不會幫上杉君承擔工作上的事情,我就只能為他洗洗衣服,做做飯--這種事誰都能幹。」
「我又憑什麼對上杉君指手畫腳,去爭奪他的心呢?」
「能留在他身邊,我就很幸福了。」
「是的,我知道上杉君去見別的女性了,我也會很傷心,也會很痛苦。」
「但是比起我經歷過的事情,這種傷心痛苦,不值一提。」
「因為,如果沒了上杉君...」
「我會死的。」
野原杏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表情變得極為認真。
「你不懂的,真希姐姐。」
「我什麼都沒有了--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我就只有上杉君了,在我經歷過的,還有餘下的生命中,我只有他了。」
「所以,我寧願就這麼厚顏無恥的蹭在他身邊,再多的占有一些他的溫柔。」
「這就夠了。」
「別的,我不去想。」
「如果有一天,上杉君真的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要和她踏入婚姻的殿堂,我...我會識趣的離開,不會打擾他。」
「但是,在那之前!」
「我情願,就這麼跟在他身邊。」
「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