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同樣的地點。
工藤優一拍著山崎佳奈的肩膀,鄭重的囑咐了幾句話後,就懶散的踱著步,走向了大樓的大門。
這個地點很奇怪,一般來說,政府部門召開記者會,或者別的什麼會議,都有專門的機構與地點,規章制度也很正規,那些混跡官場的老油子們在熟悉不過了。
這種私人地點的會議,怎麼看都透著邪門。
工藤優一今天穿了一身合體的小西服,甚至打了領帶,胸口掛著保養的金燦燦的懷表,背著手,倒是有幾分青年才俊的賣相。
一路上,已經有不少認識他的人與他點頭致意了。
得益與工藤優一的父親大人雷厲風行的性子,雖然今年年紀不大,但是工藤優一在警界也算嶄露頭角,不少涉及到超凡者的大案子都是他解決的,以他洞察人心的能力,對於刑偵又是信手拈來,所以這位工藤家的大少爺,在警視廳素來有著「天才少年」之類的美名。
雖然工藤優一自己並沒有把這當回事。
他腳步輕快,像是個遛彎的老大爺,目光閃動打量著四周,心中更是篤定這是一場鴻門宴。
這附近哪有記者的痕跡?警察廳與警視廳掌實權的大佬倒是來了不少,還有些黨派領袖,民意代表,以及公安委員會的委員。
換句話說,整個日本警察系統的精英骨幹,恐怕盡數聚集在此了。
負責安保的是刑事課的人,工藤優一不太放心,就讓山崎佳奈帶著自家人也拱衛住這裡,最起碼也有個監視的作用。
說起來,山本雄這招釜底抽薪倒是用的恰到好處,山本家這麼多年的經營,在警界勢大,如今放出話了,說要引咎辭職,那麼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肯定都想來一探究竟。
他要是想在這裡動點什麼手腳...
工藤優一正琢磨著呢,突然眼前一亮,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加快了速度,幾步湊了上去,面上笑呵呵的,甚至非常禮貌的鞠了個躬,行晚輩禮。
「喲,這不是山本老爺子麼,您辛苦,開個會還親自來?我尋思安排兩個秘書過來宣布一下辭職消息就可以了,畢竟現在非常時期,大家都很忙。」
一臉嚴肅的山本雄正板著臉從轎車上下來,整理了下衣襟,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大樓,然後準備進場,就被恰逢其會的工藤優一截住了。
他淡淡的看了看工藤優一,咧嘴無聲的笑了笑,眼神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工藤優一...你還真敢來,我以為這種場合你只會躲在工藤勛的後面瑟瑟發抖呢...」
「怎麼樣,現在逃回家還來得及。」
山本雄這語氣就是一點也沒把工藤優一當做「後輩」來對待,而是針鋒相對的政敵。
工藤優一聞言,哈哈的大笑了幾聲,笑聲孟浪,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卻滿不在乎。
「您說笑了...我有什麼不敢來的?」
「我還要親眼看著山本家的覆沒呢...」
「倒是您老人家如今竟然有這份底氣,實在是讓我有些刮目相看。」
「您沒發現麼?」
「雨...停了啊...」
今天清晨,襲擾了東京都將近半個月的降水天氣雲消雨歇,暖陽重見天日,雨確實停了。
這場雨停,工藤優一心中明鏡似的明白髮生了什麼。
上杉清一劍功成,海德拉潰敗,通過雨水污染東京的計劃擱淺,山本雄背後的倚仗銳減。
所以這也是他現在如此氣焰囂張的原因--好兄弟給他打出來的天時地利,這氣勢可不能輸了。
山本雄動了動嘴角,眼眸變得更加渾濁不清。
沉默了許久,他嘶啞的笑了一聲。
「這場雨停了,下一場雨還會來的。」
「工藤優一...不要小看了前輩啊!」
只是若有所指的說了這麼兩句,山本雄挺直了腰板,再也不理工藤優一,自顧自的扭頭就走。
工藤優一也明白山本雄在說什麼,無非是說,他還有後手沒用。
「這場雨怎麼停的,下一場雨,也會怎麼停。」
「山本...前輩!可不要不服老啊!」
唇槍舌劍到此為止,工藤優一舔了舔嘴唇,摩挲著胸前的懷表,臉上是興致滿滿的表情。
剛剛他感受到的山本雄心裡的負面情緒,簡直已經滿的要溢出來了。
這些罪惡,就是他的食糧,也是磨礪他能力的磨刀石。
沒等他興奮勁過去,忽然有人在他身後拍了怕他的肩膀。
警惕的轉身,表情忽的放輕鬆下來。
「父親大人,您走路能不能發出點聲音?這麼玩是要嚇死誰嗎?」
「我不是說了,這裡我來就行,山本家的老鬼不懷好意,咱爺兒倆可別讓人一窩端了。」
拍工藤優一肩膀的,是他的父親,也穿著一身修身西裝,面容清癯,沒有留鬍鬚,五官隱隱可見風骨,退回二十歲,恐怕和工藤優一一模一樣。
他是統領東京警視廳的工藤家家主,工藤勛。
「優一,你是我半生的心血,工藤家是要交到你手裡的,你要是折在這裡,我一把老骨頭,也沒什麼用,所以也不必在家呆著。」
「你想清楚了?」
「這一步踏進去,可就不能回頭了,若是退了,還有機會與他周旋,這老東西絕對打得是破釜沉舟的主意。」
「他挑的這時機就絕佳,你們協會的會長去京都敘職,帶走了一批收藏品協會的骨幹成員,東京新選組駐守的幾個番隊隊長也紛紛趕赴東京了,他們要為馬上到來的御前試合做準備,而平安京的陰陽寮根本就沒開在東京,現在這個城市,超凡力量分外的薄弱。」
「山本雄要是此時發難,真的有機會一錘定音,用些手段控制住警察體系的高層,從而在警界一手遮天。」
「...」
「咱家也不是沒有根基,不冒這個險,到時候還有迴轉的餘地,等到你們會長回來,再向京都新選組求援,把今天的場子找回來就是了,這種事,不丟人。」
工藤勛皺著眉,語氣語重心長,說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話,似乎對兒子來這兒湊熱鬧很不滿。
工藤優一根本沒把這些話放到心裡去。
他神秘莫測的笑了笑,搖了搖頭。
「行了,父親大人,你我都明白的,若是讓山本雄計謀得逞,警界絕對會面臨大洗牌,到時候不光是我們底下人的地位動盪,還可能給別的黨派可趁之機,那可就糟了。」
「放心吧,你兒子也不是泥捏的...我有個朋友,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來馳援我,他是我最信任的一張【武力保障】。」
「今天是個坎兒,也是個機會。」
「換作平常,想要扳倒山本雄,那可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算計,數不清的政黨較量衝突,牽扯甚大。」
「但今天,只要他敢露出馬腳,事情再被我破壞,那麼山本家就會頃刻間分崩離析,再配合上我另一張牌用...」
「從此以後,警界不會有除了工藤家的第二個聲音了。」
「...」
「而且,退一萬步說,我是收藏品協會的收藏家。」
「明知道有鬼神災害即將發生,還無動於衷,這可不是收藏品協會的態度。」
「預知,收容,保護。」
「這是我們的職責。」
轉過頭,對著兒子閃爍著莫名光芒的眼眸,工藤勛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了一聲。
他無聲的搖了搖頭,再度拍了拍工藤優一的肩膀,沉默的舉步前行。
工藤優一無聲一笑,抬頭望了望放晴的天空,一揮衣袖,不再多言,也快步追上了父親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