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一刀兩斷後面,自然不可能接什麼如意神劍。
這是新陰流內傳參學兵法目錄的第一編,入門劍技。
松腰送肩,用從上到下的刀勢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斬落,目標可以是對方的刀劍,也可以是對方的手腕。
新陰流基礎劍技,光這一式,上杉清每天都要練習個數十遍,當然,是在蜃氣樓里。
他簡直是稔熟於心。
「不是說修的是源氏家傳劍術麼?為什麼憤怒之時會下意識的使用新陰流的招數?」
「還是說這其實是源氏劍法,與一刀兩斷有些相像?」
用劍之法是有窮盡的,在日本的古流劍術中,找出相仿的招式也不算難,很多招式核心宗旨沒變,去了另一個劍道流派,就換一個名字,這也很常見。
但...太像了。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
上杉清拍了拍衣袖,收藏品協會的「制服」被這一劍劃的零碎,甚至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數道深淺不一的血痕,同時,他手中的劍也只剩下了半截。
不得不說,源晴也的那把刀,是真的不錯,寒光瀲灩中斂藏的是鋒利無匹的銳利。
不過...
同樣鋒銳的刀,他也不是沒有。
工藤優一曾經說過,劍士都是「機會主義者」,這其實挺準確的。
兩位劍士拼劍,通常都很難演變成纏鬥,生死往往一瞬既分,所以...合格的劍士都會把握住稍縱即逝的機會。
比如現在,趁他病,要他命,源晴也一抖手中的刀,毫不猶豫的欺身而上,一記斜撩的袈裟斬就想砍了上杉清的腦袋。
劍未至,劍氣先至。
無形的劍氣帶起了嗚嗚作響的風聲,斬碎了漫天雨幕,先襲向上杉清的左胸。
超凡者中的劍士,修的是「氣」。
而「氣」有兩種作用,第一呢,是強身健體,改善身體素質,這也是超凡與凡人的本質區別。
第二呢...就是可以依附於劍上,亦可脫劍而出,成為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弒人斬鬼,所向披靡。
上泉秀川曾經為上杉清展示過劍氣的力量,他隨手一揮木刀,就擊碎了十幾米外的物體。
所以,雖然劍氣無形,但上杉清根據那切開風雨的軌跡,就能大概判斷出威力如何,來的方向又在哪兒。
心中猶豫了一瞬,他還是放棄了動用鬼火與百鬼之卷的打算。
就這種貨色,實在是配不上大動干戈。
微微側身,劍氣擦著他的臉頰划過,割斷了他幾根頭髮,泛著寒光的「膝切」接踵而至。
用無刀取麼?一雙肉掌來接這把超凡之刃,那未免有些太狂妄自大了,不過...無刀取也不是一點用沒用。
說到底,這招新陰流的奧義,訓練的是把控敵方劍勢前來的時機。
奪刀法亦有三勢,有簡單粗暴的空手入白刃,亦有格其劍,傷其腕,繼而奪劍的方法。
上杉清這時用的是後者。
源晴也這一劍的來路,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腳步一撤,身軀像不倒翁一樣的歪斜,拉出了一個很詭異的角度,讓源晴也來勢洶洶的一劍落空,隨即,上杉清的左手猶如靈蛇出洞,吐芯而行,死死的鉗住了源晴也持劍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屈肘,火箭般的彈射而出,直直的砸到中源晴也的左胸。
一旁的工藤優一都看的牙酸,他仿佛能聽到骨骼碎裂聲響起。
他是看上杉清做過力量測試的,現在的上杉清,即使比不上上泉凜這種人形暴龍,但絕對也是怪物型力量,絕對突破的人類的極限。
胸口遭到重創,源晴也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動,他的呼吸變得困難,雙腿有些無力的發軟,差點沒倒在地上。
上杉清也是劍士。
他不會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伸手虛握,手臂上鬼面刺青紛亂的色彩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在他的手臂上蜿蜒流動,最後匯聚到掌心,百鬼為刀鐔的童子切在他手中有些雀躍的顫動著,映射著刀身的寒芒。
沒有絲毫停頓,挺刀直刺,上杉清的「鬼切」乾淨利落的傳統了源晴也的胸腔,帶起了一蓬血水。
兩次錯身,一個起落,勝負分,生死決。
來自源氏的天之驕子帶著些不甘心的神色,軟軟的癱倒在地。
工藤優一探頭探腦的瞅了瞅這邊,試探著走了過來,嘖嘖出聲道:「這就完事了?」
「不是吧,這可是源氏年輕一輩中能排進前三位的劍士啊,斬過的鬼神也不在少數,就這麼被你兩刀劈死了?有些誇張了吧...」
「明明和你歲數差不多,各種條件也挺像的,我還指望著他能給你造成點麻煩,看你吃癟的樣子呢...」
上杉清掃了一眼前胸後背被他開了個大口子的源晴也,聳了聳肩。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這貨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也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他憑什麼能稱得上源氏年輕一代排名前三的劍士?不是我看不起他,都不用阿凜出手,光論劍術,真希來都能給他上一課。」
「太粗糙了...那一式一刀兩斷,換我來用,絕不會只劃出幾道血痕--至少也得廢對面一條手臂...」
上杉清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著,甩了甩刀上的血水,做了個血振的動作。
他並非目中無人,只是覺得有些沒盡興。
說實話,這源晴也被工藤優一吹的實力驚人,再加上從日記里得知的「源氏」是個古老的超凡者家族,他下意識的就對源氏有些不少的興趣,內心產生的期待。
結果今天見了面,交了手,發現是個一碰就碎的三流劍士。
他心裡的失望溢於言表,滿臉寫著不愉快。
正在邁步前行的工藤優一突然一頓,臉頰的肌肉挑了挑,以極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同時,他高聲喊著:「哈...他為什麼算是源氏中的高手,你馬上就知道了。」
「清,搞清楚,你面對的是超凡者,可不是劍士對削...你以為你贏了麼?」
上杉清若有所感的回頭,就目睹了源晴也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低著頭,卻飛快的將手中的「鬼切」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這是幹嘛?不想死於敵人之手而自盡了麼?」
一個念頭的功夫,源晴也身上異變陡生。
鬼切插進了他的胸膛,就像是鑰匙插進了門鎖一樣。
一扇匪夷所思的大門...被打開了。
源晴也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像是角質化了一般,變得漆黑且反射著幽然的光,身上的劍道服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從他身體裡莫名其妙的滲出,像是分泌物一樣的黑色濃稠液體組成的鎧甲。
一眨眼之後,源晴也的形象大變。
他全身上下被一套風格古老的兜鎧給包裹了進去,他就像個戰國時期的武將,全副武裝。
那把插在胸前的鬼切不知道何時來到了他的手裡。
負甲持刀,胸前一個「鬼」字紋章奪人眼球,像是一尊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上杉清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有些熟悉的詞兒。
「源賴光的親衛,鬼兵部,鬼兵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