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我推的孩子（11）
包廂里的電視播放著春晚作為背景音樂，試圖為房間裡的氣氛添加一絲喜慶，不過就算不這麼做，包廂里的氛圍就已經足夠熱鬧了，一桌人喝得臉紅脖子粗的，勸酒的聲音就像是吵架一樣，讓人心生煩躁。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喝酒，像錢小乙和犬山平太就沒有，錢小乙是藉口騎車來的，不能酒駕，而犬山平太乾脆就是未成年人，所以在一開始象徵性的喝了幾口飲料後，就沒有酒鬼來找錢小乙了。
兩人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化身饕餮，不斷的把食物塞進自己嘴裡，嘴裡鼓鼓囊囊的，像這麼一桌子菜，在日本可是貴的不行，而且平時還找不到這么正宗的口味，當然要大吃特吃了。
「這個好吃，那個也是……那是青蛙嗎？可惡，也好好吃。」犬山平太以前在這裡打過工，但是卻發現桌子上全都是他沒有見過的料理，問過錢小乙後才知道，這些東西才是正宗的華國菜，平時給日本人看的菜單都是糊弄人的。
不是說平時賣的不好吃，只不過更加符合日本人眼裡的「中華風」。
桌子上面像是什麼水晶肘子、九轉大腸、佛跳牆、粵式燒鵝等硬菜應有盡有，還沒有嘗到味道，眼睛就先飽餐一頓了，讓犬山平太腦海里湧出了一種「我平時吃的東西到底算是什麼啊」的錯愕感。
而除了這兩個過來蹭飯的傢伙，還有一位沒喝酒的，就是這桌酒席的主人了。
雖然是在晚上，張春發卻依舊戴著他那標誌性的墨鏡，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神，無法猜測到他在想什麼，此時，他端著手裡的椰奶，時不時輕抿一口，有人過來敬酒他就輕輕舉杯，意思一下，也沒人敢勸酒，他也不怎麼吃東西，也許是早就對眼前的這些菜膩味了，周遭的嘈雜仿佛和他是兩個世界一樣。
等到喝的差不多後，這桌該散場了，錢小乙叫服務員把剩下的菜打包，讓犬山平太搭電車帶回去，明天還能湊合吃兩頓，而他自己則留了下來，等待著什麼。
張春發在包廂門口和一對母子交代了些話，送他們走後，才沖錢小乙打了個響指，道：「搞定，我讓老婆兒子先回家了，你食飽了沒？帶你去桑拿啦。」
「嫂子是本地人嗎？」錢小乙看著離去的女性，姿態確實不像是國人。
「系啊。」張春發道：「在這裡定居了嘛，找個本地的方便點咯，不用來回跑。」
他們下了樓，張春髮帶他上了自己的車，並對司機說道：「榮仔，去錢湯（澡堂）。」
車子發動，車上的三人全都很沉默，張春發靠在座椅上，摘下了墨鏡，揉著自己的眉心，沒有開口的意思，錢小乙自然也不會沒話找話。
不過好在很快目的地就到了，這是一家老式的日式澡堂，看起來很有年代感。
張春發戴上了墨鏡，帶領著錢小乙走了進來，櫃檯後面是一個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大叔，看到張春發後笑眯眯的用日語說道：「張先生來了？今天是華國的春節吧？祝你新年快樂。是帶朋友過來泡澡了嗎？」
「是啊，國內的朋友。」張春發笑道：「恭喜發財啊，三郎叔。」
錢小乙對著這位看門大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對方也友好的回應，就像是一位親切的看報大爺，但錢小乙卻注意到，這位慈祥大爺拿著報紙的一隻手上，小指和無名指全都斷了，只剩下了三根手指。
「給，柜子鑰匙，進去換衣服吧。」張春發從大爺手裡接過了兩個鑰匙牌，扔了一個給錢小乙。
兩人把衣服放好，然後手裡捧著個小木盆，肩膀上披著毛巾進入了澡堂。
比起電影中那些閃爍著冷色調的黑幫澡堂子，這裡其實就和其他澡堂一樣，燈光明亮，霧氣繚繞，浴池一旁的牆壁上貼著富士山和藍天圖案的瓷磚，十分老派。
現在這個時間有不少人在這泡澡，都是些中老年人，連樣子都和錢小乙常去的澡堂差不多，但唯一一點不同的是，這些中老年人的背後，往往有著大面積的紋身，錢小乙甚至還看見了一個全身80%都是紋身的老頭從自己身邊走過。
「嚇到伱了？」張春發道：「不好意思啦，做我們這一行的，身上全都有紋身，你懂的，一般的澡堂不讓我們進去的，所以只能自己搞個澡堂，平時來泡一泡啦。」
錢小乙道：「倒不是被嚇到，只不過以前只在電視裡見到過而已。」
「沒什麼啦，都是些退休的老頭子而已。」張春發擺手道：「不會有事啦。」
兩人分別找了個淋浴頭，先把身子沖洗乾淨，然後等錢小乙沖洗後，張春發已經靠坐在了池子裡，雙手搭在池子邊緣，享受熱水的滋潤了。而且值得一提的時，就算這個時候，他依然戴著墨鏡。
錢小乙也下了池子，水平面沒過肩膀，讓他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嘆息。
兩人誰都沒說話，直到過了兩分鐘，張春發才開口道：「只有這種時候，我感覺才能安靜下來……錢小弟，你前幾天忽然找我，問我那件事，我……不知怎麼告訴你。」
「點解？」錢小乙轉頭看向張春發。
「你問我點解？」張春發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到另外一個話題上，道：「你肯定覺得很好笑，我連泡澡的時候都帶著這副墨鏡裝酷，又不是小孩子了……但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啊……」
他摘下了墨鏡，露出了一雙看起來很正常的黑色眼睛，但之後，他做了一個讓人驚訝的舉動。
他把手指伸向了自己的左眼，用指甲敲了敲眼球，發出了「嗒嗒」的清脆響聲，說道：「就是因為這個，我這隻眼睛，是瞎的。」
錢小乙終於注意到他的左眼沒有焦距，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如果仔細觀察，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不對勁，他沉思道：「原來是因為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才整天帶著墨鏡嗎？」
「所以……」錢小乙問道：「你的眼睛就是二十年前的那次事情弄成這樣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