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91：我即是地獄

  防微杜漸。

  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在去年時候，根據特事局的報告，為了盡最大可能將超凡災禍扼殺在初期，也為了表明他們真的有在做事，為了群眾的利益考量，議會就走快速通道特批了一筆不小的監控經費。

  不提個中伸手厚薄，至少整個日本的主要城市監控數量在飛速上漲，特別是東京。

  不過，身為特事局的超凡一員，白井杏子這些時日也不是白待的。

  夜晚的霓虹剛剛塗上牆體，映亮夜空，一棟老舊的公寓頂層，全身黑霧縈繞，看不出原樣的白井坐在沿邊，雙腿懸空，安靜望著這麼一副還算繁華的景象。

  但和品川事件發生之前相比，多少還是顯得蕭條了些。

  沒有絲毫腳步聲，廣末良宮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摘下面具，隔了幾個人的距離，也坐在了天台的邊上。

  二人沉默地吹了會天台的冷風，白井率先開口。

  「廣末，我知道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他們？大部分能傳承到現在或者異軍突起的家族，底子都不會幹淨，廣末家也不例外，我享受了家族帶來的利益，沒辦法切割家族攜帶的原罪，所以你口中的他們，也包括我。」

  廣末沒有將自己跟既得利益者們甩開，她不屑於此：「不過，我知道其中一些垃圾中的垃圾，渣滓中渣滓，燒成骨灰或許都只有黑色。」

  她就像未卜先知一樣，拿出了一台看不出牌子的手機模樣設備，遞給白井：「你想要的，大部分都在這裡了。」

  白井看了設備一眼，慢慢伸出了手。

  「或許你已經思考過很多，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和官方作對還有回頭的可能，但和這些家族作對，你會成為他們永遠的敵人，不要把他們想得太愚蠢，為了讓家族延續下去，他們很多人，不惜一切。」

  白井聽完，伸手的速度沒有變緩，將設備接了過來：「謝謝，廣末桑。」

  廣末沒有回話，戴上面具，離開的時候停頓了下腳步：「謝謝你的餅乾。」

  「我加了瀉藥。」

  「我知道。」

  擺擺手，戴著哭臉面具，披著黑袍，穿著長靴的她突兀消失在空氣之中。

  白井打開設備，裡面記錄有很多大家族的成員和住址，還貼心地列出了個優先度，甚至廣末家族也在其中。

  收起設備，一身黑霧的白井完美地融入到了黑夜陰影之中。

  治療日。

  一早，上次在病院看門的岡村下屬就在特事局等候著白井的到來。

  「沒事的，高島姐，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不能總麻煩你們。」白井拒絕了高島一起去的詢問。

  高島手頭確實有事情沒處理完，但考慮之後，還是安排了一個同事跟著，幫忙協助。

  岡村下屬沒有任何意見，恭敬地將二人送到了岡村所在的府宅。

  「歡迎白井大人的光臨，讓我受寵若驚！」

  岡村就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白井的到來，沒有任何一點所謂家主的架子。

  白井只是輕輕點頭示意。

  岡村有些意外，今天白井沒有戴著那個標誌性的眼罩，但他對這個信息點了解不多，只能先按在心底。

  他們一同經過精心擺設的院子，走入房屋裡面。

  「孩子們，來，都叫白井姐姐。」

  「白井姐姐好！」

  「姐姐好！」

  「白井姐姐。」

  剛走進大廳，白井就稍微吃了一驚。

  只見此時的客廳仿佛成了孩童們的樂園，布置了許多孩子的玩具，七八個歲數不盡相同，大約七到十二歲的孩子圍了上來，他們穿著乾淨，臉色紅潤地跟她打起了招呼。

  她大概知道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廣末說的對，這些大家族的人，沒一個不是深知人性的存在。

  白井深深地看了岡村一眼。

  而岡村卻好像沒看到白井的視線一般，將拐杖遞給下屬，艱難地彎下腰，滿臉都寫著和藹可親。

  「倉立，伱是不是又欺負彥熊了。」

  「沒有，爺爺，我很乖！」

  「爺爺爺爺，我也很乖！」

  「我也是！」

  笑眯眯地跟孩子們都親和了一遍後，他才慢慢站起身，如同兒孫滿堂的老人，帶著滿足看著白井：「白井大人，這些孩子都是前些天因為品川巨獸失去了親人的小可憐，我意外看到了他們的新聞，又想起了你的仁慈，就忍不住，將他們都接了過來可惜啊，我現在精力有限，也就只能照顧這麼多了，真期望以後，我能照顧更多無家可歸的孩子甚至，讓所有的孩子都能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白井笑了：「你說得對，會有這麼一天的。」

  岡村的下屬醒目地帶著白井的同事離開了。

  現在客廳就剩下白井、岡村和一群孩子。

  「孩子們，都各自玩去吧，別打擾了我和姐姐。」

  孩子們散到一邊去玩玩具或者看電視了，他們二人對著茶桌坐下。

  「疾病纏身，就不好獻醜茶藝了，其實，我更喜歡喝可樂，哈哈。」岡村笑著從柜子里摸了摸，發現只剩下了一瓶，無奈一拍額頭，「這群孩子，就留了一瓶，哎，是我忘記叫他們別喝了。」

  說著，將那瓶可樂遞到白井面前。

  白井沒有接過，盯了岡村好一會：「我確實能治好你，不留下任何後遺症。」

  岡村表情一怔，然後笑容更加燦爛。

  他現在很喜歡這種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感覺，因為是他有求於人，而平日他對待下面的人就很喜歡當謎語人。

  有點像開車的討厭走路的和電瓶車，走路的討厭開車的和電瓶車這種邏輯。

  「大人你說，你需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這麼多年的經歷告訴他，永遠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雖說他可以通過陛下施壓特事局，但這樣做，只能是無奈中的無奈之舉，他更喜歡的，是交易達成的合作，更安心，畢竟他對超凡的了解還十分有限，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為一個不愉快，偷偷動什麼手腳。

  或者治了這次，他把人情用完了，就沒有下次了。

  「我需要看看你那把妖刀，跟超凡有沒有關係。」白井眼中適時閃過一絲莫名。

  岡村心跳加速，難道「今生」真的跟超凡有關？而自己是它的主人，是否能得到什麼裨益.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和自己的生命相比，這都不重要。

  「可以，只要我能痊癒，『今生』就獻於大人！」他鄭重真誠說道。

  「我只是看看它跟超凡有沒有關係，沒關係的話，我是不會要的。」白井解釋了一句。

  「明白，我明白。」

  「治療是去房間還是在這裡。」白井看了眼附近的孩子。

  「就在這裡吧，我喜歡這裡的氣氛。」岡村微笑著說。

  白井也沒多廢話，示意他將手伸手，然後搭了上去。

  這回沒有再進入到記憶小屋，而是像往常一樣，零碎的片段紛沓而來。

  可以看出來，用刀梟首的時刻，就是他最興奮的時候。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動脈血鋪灑在白帛之上，被裱成了一幅幅的畫，他得意地將其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那正是客廳，然而剛剛她卻並沒有看到，想必是已經取下了。

  沉默地看完一切，那九個頭顱仿佛冤魂不散地圍繞在了她的身邊，面色慘白地盯著她，無聲質問她為何為虎作倀。

  白井雙眼黑霧彌散，那九個頭顱在驚恐中也化作黑霧，被她融入其中。

  岡村被治癒了。

  白井的【光】和【虛假天堂】能力同時消散。

  而一個新的能力，已經凝聚而成。

  【黑光天使】

  【諸惡加於己身，己身懲罰諸惡，殺戮亦是愛護世人。當黑光發出審判，純淨世界又走近了一步。】

  「哈哈哈！好了，我好了！」倍感精神的岡村看著自己的雙手，摸著自己的腰腹，失態地站起身來，轉了一圈。

  孩子們看到動靜，好奇地圍了上來。

  「去，去玩，還沒你們的事。」擺著手，岡村將孩子們驅散而開，緊緊轉頭看著還坐在原位雙目緊閉的白井，好奇叫道，「白井大人.白井大人？」

  白井忽然睜開眼睛，黑霧一掠而消失，平靜地看著岡村：「走吧，讓我看看『今生。』」

  「是，這就帶大人去看。」岡村不自然地笑道。

  然後不敢拖延，帶著白井就往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書桌後面掛著一個相當具有諷刺意味的「善」字，而一把武士刀，就架在下面的供奉台上。

  岡村走到供奉台前，合著手，拜了幾拜，口中念念叨叨著不知道什麼，然後深鞠躬，雙手將刀抬起，保持著鞠躬的姿態，遞交到了白井的面前。

  「白井大人，這就是我們家族傳承下來的妖刀『今生』了。」

  白井接過，信手抽出劍鞘，刀身反射出了一道寒芒，看得出來，這把刀的主人相當愛惜它，堅持做著保養。

  岡村緊張地看著白井手中的刀，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挪到身後：「白井大人，如何？這刀跟超凡有關嗎？」

  「暫時還看不出來，不過你不是曾經說過嗎？」白井撫摸著刀身，好像嗅聞到了血腥氣和一陣陣慟哭。

  「啊？說過什麼？哎，我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可能記得不太清楚，還請白井大人明示。」岡村是真的好奇這把祖上傳下來砍人無數的刀，到底是否超凡之物。

  「驗證這把刀是否超凡之物，現在只差一樣你有的東西。」

  「我？白井大人儘管說出來，我絕對配合。」岡村表情嚴肅，大有一副赴湯蹈火之勢。

  「九百九十九」白井輕聲道，「你說過，這把刀需要砍下一千顆人頭才能成為妖刀，而現在，不就差你這一顆嗎？」

  岡村臉色瞬時大變，後背的手立即抽出了一把早有準備的手槍，可試圖扣動扳機的他，卻已經無法感知自己手指的存在了。

  噗吐。

  「啊啊，啊！！！」

  握著槍的手臂掉落，大量鮮血流出，劇烈的疼痛此刻襲擊大腦，另一隻手本能地就想要握住傷口。

  可刀光再閃。

  他的另一隻手，也然掉落地面。

  「啊！為什麼！不、不、白井大人！放過我！人頭，外面有的是！那些孩子，足夠了！不夠我可以再幫你找，一百個！一千個又如何！」

  岡村跌坐到了地面，慘叫著求饒，雙腿掙扎著向後挪去，想要遠離白井這個惡鬼。

  是的，白井此刻雙眼飄散著黑色的霧氣，雙手也被黑霧籠罩，包括那把妖刀，宛如一副惡鬼形象。甚至就連整個書房，都被一層不明的黑光所籠罩。

  「你的聲音，傳不出去的，包括你藏著的對講機。」

  白井提刀緩步走近，鞋子踩過他的血跡。

  又一刀。

  坐在地上挪動雙腿的岡村駭然發現自己的一條大腿留在了原地，一團黑霧好像封閉了傷口，讓血量減少，但他終於再也繃不住了。

  「白井杏子！你就是個賤民，賤人！你不過好運成為超凡，你殺了我有本事就殺了我，你以為我沒有防範嗎？只要我一死，立即就有人對你的母親動手，把她抓起來XX一百遍一千遍扔到印三國的貧民窟！你會後悔的，永生永世後悔，我保證！」岡村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分不清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所準備。

  但沒關係，有她在，沒人能夠傷害她的母親，也沒人敢。

  白井完全不為所動，歪了歪頭，在岡村絕望的眼神中，又一刀落下。

  「啊！啊啊啊啊！！！我****你**」

  現在，他的四肢都斷開了，黑霧纏繞著傷口，使得他連失血而死都是一種奢望。

  白井輕輕眯上眼睛，她好像感覺到了靈魂都在升華，那九個、九十個、九百個無辜之人的靈魂在歡呼雀躍，一股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能量瘋狂朝她身體湧入，拔高著她【黑光天使】的能力。

  她明白這個能力提升的邏輯了。

  「我不是很喜歡，也不擅長折磨人。不然按你的和祖輩的罪孽，是沒資格死得這麼輕巧的。」

  聽到輕巧二字，岡村罵得更厲害了。

  只是這一切都是徒勞。

  利刃剖開了他的胸膛，拆了肋骨，心臟完全暴露在外。

  「去吧，啃食他的心。」伸出手，數不清的怨魂蜂擁而出，撲向了他跳動的心臟。

  岡村的慘叫聲已經完全變形，甚至都不像是人類所發出的聲音。

  區區十來秒，他就變得奄奄一息，身體像一團爛肉，時而抽搐。

  「別著急，還有其他人呢，這只是一個開胃甜品.」怨魂飄回了白井身邊，讓其黑霧更加壯大。

  今生從斷臂的一側插入，另一側穿透而出，如同一跟筷子插起一塊豬肉。

  「咔——啊——」岡村翻起了白眼，口中白沫血水吐出，留下最後一句詛咒，「地獄.等你」

  唰——

  人頭飛起。

  鮮血濺射到了那副「善」字之上。

  「我即是地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