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的眉頭一皺:「不太可能吧,這兩個人怎麼會影響河北關東的戰局呢?劉庫仁遠在塞外,還要面臨劉衛辰的壓力,而翟斌不過是一個想要四處打劫的強盜,胸無大志,這兩個人左右不了河北的戰局。」
劉裕笑道:「表面上看確實如此,但仔細想想,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可能改變大勢,就好比我們北府軍,象我這樣的泥腿子們,天王你在南征之前,只怕聽都沒聽過,你眼裡的對手,不過是謝相公,桓荊州這樣的名臣大將,再要麼就是晉國的宿衛兵馬,怎麼會料到自己會敗在一群流民組成的軍隊手中呢?」
苻堅哈哈一笑:「是,是我的大意了,沒有想到這晉人百姓之中還有草莽英雄,不過,劉庫仁和翟斌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是因為有才無名,我才不知道,但這兩個人在我手下多年,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嗎?要說慕容垂和姚萇有這個本事,我同意,但這兩個不過是中人之才,翻不了天的。」
劉裕淡然道:「也許他們的才能確實一般,平時的話起不了什麼浪,可是,他們擁有的勢力可不一般啊。在這亂世之中,一個有漠南上千個部落,能集結起十餘萬騎兵,另一個是在中原有二十餘萬帳落,擁兵近十萬,都可以說是一方諸侯了,若是他們能背叛慕容垂,助你秦國一臂之力,只怕河北的局勢,會有大的逆轉了。」
苻堅訝道:「可是,他們又怎麼會助我呢?劉庫仁跟我大秦有亡國之恨,而那翟斌,更是在這次大亂中第一個起兵作亂,他們是不可能成為我們的朋友的。」
劉裕微微一笑:「先說翟斌,這個人,我親自跟他打過交道,本質上,他就是一個胸無大志,只想遵循丁零人那種四處搶劫傳統的典型蠻夷,但是慕容垂到了河北後,對他嚴加約束,不允許他的部眾再象在中原那樣搶劫了。為何?因為中原之地,慕容垂不認為是自己的,可以隨便折騰,而翟斌和他手下的丁零人搶習慣了,野性也養起來了,就象狼,吃了肉以後,再讓它收住野性,就難辦啦。」
苻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河北乃是慕容氏燕國的核心地區,即使是漢人,也有不少心向故燕的,以後他們也想把那裡作為統治的基本盤,所以才會全力攻取鄴城,鄴城一取,河北基本上盡入慕容垂之手,到時候更不可能讓翟斌的手下去四處擄掠了,不能搶劫的丁零人,那還叫丁零人嗎?」
劉裕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慕容垂攻城之時,就有意地讓丁零人打頭陣,嘴上美其名曰,說是讓丁零人可以先登破城,然後可以盡擄城中財寶,可實際上鄴城防守嚴密,防守器具極多,這是要消耗難以控制的丁零人,最好讓他們全死了,以除長久之患。」
苻堅哈哈一笑:「所以翟斌也看出這點來了,於是就出工不出力,慕容垂無奈,只能退而圍城,轉而讓丁零人去擄掠一些河北的鄉村作為安撫,可是戰亂已經這麼久了,其他各地早已經殘破,民眾不是嬰城自守,就是乾脆帶著錢糧財寶投奔了鄴城,丁零賊人們不可能象在中原那樣搶到多少好東西,傷亡又不小,所以,你是說,翟斌有反意?」
劉裕點了點頭:「這是謝相公早就跟我分析過的,這些天來我看著鄴城的戰報,也能推測到河北的情況,若是你能讓苻丕想辦法跟翟斌取得聯繫,許以高官厚祿,對其以前的叛行既往不咎,更是儘量讓翟斌相信,你曾許重金跟慕容垂講和,結果這些財物盡數被慕容垂所私吞,而在中原,慕容垂攻破滎陽等城池後,也把府庫所存據為已有,不分給丁零人,如此一來,翟斌定會心生叛意,到時候裡應外合,夾擊慕容垂,就算不能將之擊殺,也可以解除鄴城之圍,慕容垂若是轉頭對付丁零人這個曾經的盟友,自然鄴城的壓力就小了許多,如此一來,就為第二步,拉攏劉庫仁創造了機會。」
苻堅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劉裕,我越來越相信你的才能不僅僅是個軍主了,甚至不僅僅是個將帥之才,你的這番謀略,即使是王景略復生,也不過如此。好吧,你繼續說,我想聽聽劉庫仁那裡,能作何文章。」
劉裕淡然道:「在苻天王的眼裡,劉庫仁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苻堅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他是個典型的草原英雄,做事堂堂正正,為人也忠誠,這麼多年來,即使代國滅亡,也仍然視拓跋氏為主君,多次請求我放回拓跋珪回到草原。與劉衛辰那個野心勃勃,兇殘好殺的匈奴蠻夷不同,他更是有一股光明磊落的作風,所以,我才會放心地把漠南給他,讓他當東部大人。」
劉裕微微一笑:「那天王認為,劉庫仁是真的忠誠,還是表面忠誠呢?」
苻堅微微一愣:「你這是何意?忠就是忠,哪有表面之說?他和慕容垂那賊人不一樣,他們是一直在我的身邊,無兵無權,不能不裝著忠心,可劉庫仁遠在草原,可以號令各部,要想反早就能跟劉衛辰一樣叛服無常了,孤拿他也沒什麼辦法,有必要假忠誠嗎?」
劉裕笑道:「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但是在我們大晉,有人不這樣看,他說,劉庫仁這樣顯得忠於秦國,又感恩舊主,不過是為了讓草原各部忘了他是秦國扶持的投降派,以更好地能控制漠南罷了。」
苻堅奇道:「此話怎解?」
劉裕正色道:「劉庫仁是出身獨孤部的鮮卑人,但並非拓跋氏的宗親,雖然他娶了代國國主拓跋什翼健的女兒,但是跟拓跋氏分出的近親部落,如拔拔部,叔孫部等相比,還是有所不如的,就連拓跋珪的母親所在的賀蘭部,或者是公孫部這樣的大部落,實力也比他的本部要強。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想要讓這些部落聽話,就得用技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