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虎臂堅定有力地抬著,扎得緊緊的袖口上,綁定著一部三石連發步兵弩,弩機連連,直指著王忱身後的人群,弩矢箭頭閃閃發光,如同死神的眼睛,讓人望而生畏。
王忱的身子也在微微地發抖,這個世家公子,也是第一次真正地見到殺人流血,雖然不至於象那幾個貴婦小姐一樣直接嚇暈,但也是面色慘白,即使劉裕的箭頭並沒有有意地指向他,但他的心中,仍然是一股可怕的寒意騰起,讓他的呼吸都變得不自然了。
王忱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剛才還氣勢洶洶地跟自己站在一起,面紅脖子粗,喊打喊殺的刁氏兄弟,庾氏兄弟,這會兒都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他突然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孤獨,平時里被無數人跟隨,簇擁著,到了這會兒關鍵的時候,卻是無人上前,哪怕是跟他站在一起,就連那些個重金收買過來的悍匪游勇們,這會兒也都離他起碼五步之外,再無一人敢直面劉裕這個可怕的殺神了。
這些散兵游勇,多是在打贏淝水之戰後,各部隊裁撤下來的軍士,除了北府軍因為被謝家牢牢地抓在手中,別人不得染指外,其他的不少吳地所徵召的軍隊,其軍中健者,不少都被王忱這樣的建康城中高門世家,提前下手控制在手中,這些人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甚至不少本身在從軍前就是兇悍的江洋大盜,因此被王忱所招募,就是來做這種自己的正統家奴不方便做的髒活兒,可是沒想到,劉裕的出手如此迅速兇狠,以至於這些平時對人兇悍的悍奴們,在死亡的陰影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居然一個個都心生畏懼,再也不敢上前了。
王忱在心中暗罵這些人全都不中用,沒一個廢物,但是他也清楚,自己這時候千萬不能慫,退了半步,只怕以後再也抬不起頭了。而苦心設計的這回針對王恭與謝玄的這個局,也就破了,要知道,會稽王的選擇可不止自己這一家,也許自己退讓之日,就是王家兄弟被會稽王掃地出門,甚至作為討好謝家的替罪羊之時。
想到這裡,王忱咬了咬牙,挺直了腰,直面劉裕,厲聲道:「好你個劉裕,膽大包天,竟然敢在建康城中,天子腳下,當眾行兇殺人,這回眾目睽睽,誰都知道是你動的手,就算是謝家,也不可能保住你了!識相的話,放下武器,向官府自首,或許聖上還會念你的那點戰功,留你一命,如若不然…………」
劉裕冷冷地說道:「不然如何?王忱,剛才你的話,所有人也聽得清清楚楚,什麼給我打,打死我負責,難道這會兒就忘了嗎?」
王忱的眼珠子一轉,哈哈一笑:「沒錯,我是說了,但沒做到啊,這會兒你也好,謝玄和王恭也罷,都好好地活著吧,沒有人給打死吧,倒是你,出手就殺人,現在人證和屍體俱在,你逃不掉的,也休想賴別人!」
劉裕微微一笑,指著地上的這具屍體,說道:「好啊,既然王忱你說我行兇殺人,那請問這個人,是你的家丁嗎?」
王忱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的神色,沉聲道:「此人並非我的家丁,而不過是一個來投靠我的朋友。」
劉裕笑道:「朋友?想不到王公子身居高位,身份尊崇,也還喜歡結交這些江湖上的朋友啊,頗有古之孟嘗君,平原君這些戰國四公子之風。那既然是你的朋友,王公子總應該認識吧,那這位朋友,姓甚名誰,何方人士?」
王忱的開始支支吾吾:「這個,這個嘛,因為他來的時間很短,而且,而且也不是直接找到我,而是由我們家的管事,門房暫時安置,所以,我並不認識此人。」
劉裕哈哈一笑,轉視四周,可是手中的弩箭,卻是沒有絲毫的放下,他朗聲道:「大家都聽到了嗎?王忱自稱此人是他的朋友,可他連這個所謂的朋友也叫不出名字,又說是自己家的管事,門房收留的此人,各位,你們有誰有這樣的朋友呢?」
刁逵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卻看不到他的人,顯然是找了個不錯的躲藏位置:「劉裕,你這鄉巴佬懂個屁啊,這叫門客。我們門閥世家,每天都會有很多這樣的人來投奔,能給這些人事做,飯吃,他們就會留下,如果覺得呆著沒意思,就會過幾天就走了,你說的戰國四公子,哪個不是這樣門下食客幾千?他們可以,王長史怎麼就不可以了?」
劉裕不假思索地回道:「說的好,戰國四公子,門下多是豪俠亡命之徒,殺人潛逃的悍賊,這麼說來,王忱的這些個朋友,也多是這種亡命之徒了?吃了人家幾天的飯,然後人家說要殺誰打誰,也就義無反顧地衝上前來,就象此人一樣,多好的朋友啊!」
劉裕的話音未落,突然空中一聲強烈的破空之聲,一根長杆狼牙箭,如流星趕月,直奔劉裕的面門而去,這下就連謝玄都臉色大變,脫口道:「當心暗箭!」
劉裕的身形幾乎沒有任何的閃動,他的左手猛地一抓一抄,所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劉裕時,想像中的利箭破顱的血腥場面沒有發生,只見劉裕仍然站立在原地,左手穩穩地抄著一桿長杆狼牙箭,箭頭離他的左側太陽穴不到半尺,可就是再也無法再向前一步了。
劉裕的眼中殺機一現:「暗箭傷人,找死!」他的弓弩飛快地一轉,扳機再次扣下,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一聲慘叫聲響起,人群之中閃過一絲驚呼之聲,一個身長七尺余,臉上有一道長長刀疤的黑衣壯漢,額頭上釘了一支鋒利的弩矢,透腦而出,而此人的左手之中,還握著一桿三石四斗的大弓,弓弦仍然在微微地震動著,而他的右手,正搭在背後的箭囊之上,看起來,仍然想再次發箭呢。
劉裕仰天長嘯一聲,這會兒的弩矢卻是移向了王忱,森冷的箭頭閃著死亡的寒光,配合著他的虎嘯般的怒吼:「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