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不屑地說道:「交稅要交六成,這還很有前途。哼,我們吳地的世家大族,可是在提供了莊客們水源,種子,農具,耕牛的基礎上,為他們免除徭役,替他們代交口賦這些,也只要四成左右的收入呢,而且這些田地,都還是我們各家的地契,不算國家的。」
白虎平靜地說道:「現在起碼是太平時代,不是三國時的亂世,曹操的那個時代,可是剛剛經歷了可怕的戰亂,十不存一呢,而且曹操自己也沒終結亂世,還在不停地打仗呢,對當時的百姓來說,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要交稅起碼意味著有個大軍閥能保護你,若是脫離了國家,政權的存在,很可能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了。比起軍戶來說,這種屯田戶其實是幸運的。」
玄武點了點頭,沉聲道:「那軍戶到底又是怎麼樣的呢,白虎大人可以詳細談談。應該就是從三十萬收編的青州黃巾軍開始吧。」
白虎微微一笑,說道:「是的,青州黃巾軍,是曹操真正發展壯大的第一股力量,之前他從起兵討伐黃巾到成為反董卓聯盟的一路諸侯,都只是用他曹氏家族的莊客,佃戶而已,可是這三十多萬青州黃巾軍,加上他們上百萬的家屬,婦孺,老人,是在當時一股極為龐大的人力。」
「其他的諸侯軍閥,面對這樣數量龐大,如同蝗蟲一樣到處亂搶的黃巾餘部,想正面消滅沒這本事,想要招撫又沒那個能力,只能設置防線,堅壁清野,想要把這股子禍水引向別處,不禍害自己的地盤。而這些青州黃巾,既沒有再象張角那樣奪取天下,推翻漢室的野心,又沒有落地生根,老實種地的組織度,只是為了生存而東奔西走,勒索要挾各地的郡守給一點糧食,吃了上頓沒下頓,只是如同禽獸一樣,四處覓食。」
「曹操卻敏銳地看到了這股子力量,在他的領地內,地多人少,足以接納這百餘萬黃巾,而三十多萬號稱的軍隊,雖然大多數只是一些拿起木棍,甚至用著石刀石斧的普通農民,但畢竟也可以精撿裁汰後,有個四五萬可戰之兵,加以訓練後,可以補充進各部隊,或者是暫時作為一個獨立的大營來使用。」
「只不過歷代對於招安反賊,最頭疼的就是這些人造過反,本性已經不再是良民,隨時可能復叛,如果不能將之分化,作為整體的話,非常難以管理,而如果強行要將之分化瓦解,恐怕他們又不肯投降招安了,因為他們也同樣擔心官軍會把他們各個擊破,象對付其他各路黃巾義軍一樣,以屍體為京觀。」
「所以曹操天才地提出了條件,把他們收編為軍戶,以後再進一步地分化出屯田戶出來,這些人是按軍隊的編制進行管理,屯田戶我上面說過了,不再重複,而軍戶,則是以三十戶為一屯,設屯田校尉,屯長等軍官進行管理,平時把這些人集中為屯,統一分配田產,由他們的家人來進行耕作,如果是在戰爭中捉到的俘虜,可以收編為自己的部曲,或者是家奴,以這些家奴來從事農耕,而這些軍戶中的丁男,則要進行軍事訓練,每一個屯,就相當於一個小小的軍營,日夜操練,相互之間也非常熟悉,對於沒有婚配,光棍一條的軍戶,曹操甚至會在戰爭中搜羅或者是買下那些寡婦,或者是失去了家人的女子,許配給軍戶為妻,為軍戶生兒育女,不過,代價就是這些兒女,也是軍戶籍,以後也得從軍。」
青龍冷笑道:「和後世的軍戶,世兵差不多呢,只是後世的軍戶,世兵都是被人看不起的,甚至兵家,將種都是罵人的話,即使是今天,京口那邊的人,嚴格來說都是軍戶,只不過因為他們特別能打,所以不敢有人公開地看不起他們。但士族優於軍戶,現在是普遍的認知了,就是普通的民戶,也在軍戶的地位之上。在曹操剛設立軍戶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白虎搖了搖頭:「並非如此,在大亂世的時候,其實軍戶,將士是有很大優勢的,就象青州的三十萬黃巾軍的軍士,收編之後,最強壯最能打的數萬人成為軍戶,次一等的身體健康,沒有殘疾,有自食其力能力的人,成為屯田戶,而那些沒什麼力氣,連生產耕作也有點困難的,往往就成為民戶,因為他們無法承擔太重的體力勞動,只能交點輕稅,然後給朝廷徵調去服力役,那個畢竟是看時長而不是看具體的工作量。」
「由此可見,在曹操時期,軍戶地位最高,屯田戶次之,民戶最差。當軍戶不用交稅,不用服徭役,但需要上戰場搏殺,一旦立功,則會有賞賜和奴僕,一旦戰死,則以兄弟子侄繼之。隨著曹操總能打勝仗,而俘虜中的最強壯,最能打的人,給再編為軍戶,用來取代和淘汰那些戰死或者是傷殘的人,曹操的軍戶,其實還是地位很高,也能吸引人的,用聞戰則喜來形容當時他手下軍戶對於打仗的態度,並不為過。」
朱雀哈哈一笑:「可是赤壁之戰,曹操陣亡了大量將士,戰無不勝的神話也給打破,後面三國鼎立,漸漸地成型,持續不斷的大戰慢慢不見,轉而是國與國之間,數年一次的征伐,普通的民戶和屯田戶得享太平,慢慢地地位提高,而軍戶則面臨年齡老去,子孫輩成丁後給頻繁徵召作戰,大量地死亡或者致殘,又不象亂世時會有大量的流民,俘虜來補充軍戶,於是軍戶的身體素質迅速下降,田地也被豪強大量侵吞,就連分配的老婆的質量,也直線下降,漸漸地,軍戶成為了社會的底層。所謂的兵家將種,變成一句罵人的話,大概也是從這個時期,開始流行的吧。」
白虎淡然道:「朱雀大人說得很好,但我還要補充一點,那就是軍戶徹底失掉地位,其實根本原因,還是在政治權力上,士族占據了朝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