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超的雙眼圓睜,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但他的身子有些微微地發抖,即使到了現在,他仍然不太相信包爾吉的話,哪怕這個人是他多年前就在俱難身邊收買的臥底,這些年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彭超沉聲道:「晉軍真的有這麼強?我還是不太相信,是不是你們被他們欺騙了?從你們說的情況來看,晉人還是利用地形打伏擊,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包爾吉嘆了口氣:「即使是他們出了草叢的正面作戰,也是非常的厲害,平時我們面對一般的晉軍部隊,兩千騎兵足以破他們一萬步卒,但是這次我們起碼有三次以上是兩千多騎兵打他們這千餘步兵,就是實打實的正面較量,一點優勢也占不了啊。」
彭超咬了咬牙:「那是因為你們的突擊不夠堅決,都是跟他們在正面對射,又不包抄兩翼,這樣當然吃虧,如果換了是我打,是不會這樣的。」
包爾吉搖了搖頭:「邵保不是沒有突擊過,還有俱伏利都也突擊了,但這些晉軍的戰法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他們可以用飛槊來打我們的騎兵,別說是我們的輕騎兵,恐怕就是連鮮卑人的甲騎俱裝,也難以抵擋。這個戰法我現在還沒有想到如何破解,主公,我們還是先退的好。」
彭超心煩意亂,擺了擺手:「不行,我這六萬大軍,不打一戰就這麼退了,回去怎麼跟天王交代?再說我們這一年來浴血苦戰,好不容易得到的淮北之地,難道就此放棄不成?」
包爾吉肅然道:「主公,為將帥者需要知道進退。俱難就是因為不知進退,一味強打,才會輸光所有啊。你如果現在撤退,起碼可以保全部隊,以後還能再來。再說了,退兵的責任可以推到俱難全軍覆沒之上,他的大隊騎兵沒了,我們以步兵為主的部隊自然難以繼續堅持下去,天王是不會怪罪你的。」
彭超恨恨地搖了搖頭:「不是天王怪不怪罪的問題,我向天王這幾年多次獻策,說是要平定兩淮,飲馬長江,現在這個目標實現了一半,難道就此放棄?那以後天王就算要滅晉,只怕也不會再給我機會了。」
包爾吉嘆道:「這計劃不如變化快啊。如果晉軍都是以往的戰鬥力,那主公的計劃沒有問題,可現在是晉人已經練出了如此厲害的軍隊,我軍又失了騎兵,想要正面對陣,實在是沒有勝算。那一千多人就如此了得,若是後面的大隊人馬跟進,我軍又如何能抵擋呢?」
彭超的眼珠子一轉,突然笑了起來:「也許,這千餘人只是所謂北府兵中最精銳的部隊呢,並不是說那幾萬北府兵都有這樣的實力。你不是也說了麼,後來他們伏擊俱難的時候,那些伏兵有些都不過是鐵匠,手裡還拿著大錘呢。可見北府兵並不是能做到都象這千餘人一樣裝備精良啊。」
包爾吉點了點頭:「這倒是有可能。不過後面俱難給伏擊的時候,奴才已經離開了戰場,並未親眼所見。但想來俱難不至於在這件事上說謊吧。還有就是那些誘我們入戰場的輕裝部隊,看起來不少人都留著道髻,裝備是以刀劍這樣的短兵器為主,並非重甲長槊。」
彭超哈哈一笑:「這就是了,這些北府兵並不是個個都裝備精良,戰藝高超,他們只是拼湊出千餘人的精兵作作樣子罷了,想要嚇退我們,要真的是這麼多部隊都有這樣的裝備和戰鬥力,為什麼不都拉出來呢?有五千這樣的部隊,也不用打什麼埋伏了,直接就可以正面打敗俱難了嘛,是不是?」
包爾吉一臉的讒笑:「主公說的極是。大約就是如此。不過,也可能是這次俱難搶功,我軍去得太快,謝玄來不及大軍跟進,只能讓先頭部隊先行吧。主公還是不可大意。」
彭超擺了擺手:「不會的,如果只是先頭部隊,那些拿錘子的鐵匠又是怎麼回事?北府兵怕是只有這千餘人的好裝備,你也說了,這些人身著的重甲,我軍箭矢不能透,身上插滿了箭枝還可以戰鬥,大概是他們的甲冑都供應這些人了,以至於別人只能穿皮甲,拿大錘。」
說到這裡,彭超冷笑道:「咱們差點就給謝玄騙了,他就這點實力,想要通過消滅俱難來嚇退咱們,咱們不能上了他的當,還是計劃不變。繼續南下奪取廣陵。不過,出於保險起見,我們先在這裡紮下大營,靜觀敵變。」
包爾吉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大帥,還有一件事,只怕您得上心,就算我們想繼續打,只怕士卒們的士氣也不足以支持了,不管晉軍是不是在故弄玄虛,我們最好還是先退回兗州再說。」
彭超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什麼意思?前軍戰敗的消息我不是嚴令封鎖了嗎?你也是悄悄地打扮成傳令兵回來的,誰會知道俱難兵敗的事?」
包爾吉嘆了口氣:「您是下令封鎖了消息,但那是俱難回來之前的事,俱難這樣帶著幾十個護衛狼狽而回,又是走的大門進入,這消息就封鎖不住了,全軍上下人人都認識他,如果他這樣慘敗而回,那前軍多半是敗了,就在您召開軍議之前,營中已經是流言四起,就連中軍這裡,都已經傳開了!」
彭超氣得直接從帥椅上跳了起來,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在空中舞動著:「混蛋,快傳令,有在軍中散布謠言者,斬!讓將軍們在各營里宣講,說前軍無事,我軍在此紮營,作為其後援。」
包爾吉搖了搖頭:「已經來不及了,大家都看到了俱難的樣子,禁不住的。主公,您為將多年,應該知道軍心士氣不可違,帶著這種人心惶惶的部隊打仗,如驅羊入虎口啊。」
彭超的額頭上儘是豆大汗珠,久久才長嘆一聲:「俱難這個混蛋,不僅打仗無能,還動搖我軍心士氣,真該斬了他!」
包爾吉微微一笑:「主公,為今之計,我們應該迅速地向淮水之上的浮橋靠攏,只要浮橋在,我軍後路就有保障,然後,徐徐而退,如此方可全師,至於以後的事,來日方長嘛!」
彭超點了點頭,正待開口,突然,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斥候一臉驚慌地沖了進來,伏地哭報導:「大事不好了,大帥,晉軍騎兵奇襲我淮水渡口,十餘座浮橋,已經盡被焚毀,我軍的退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