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帥台之下傳來,而沈田子的大嗓門,隔著十餘步就能讓人耳膜鼓盪,頭皮發麻:「大帥,大帥請你馬上發兵救救我兄長!」
庾悅的鼻子不自覺地抽了抽,因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讓他的胃一陣劇烈收縮,幾乎就要嘔了出來,而正當他要掩鼻子的時候,一個人熊也似的巨漢從他的面前飛奔而過,死亡和鮮血的味道,伴隨著三天不洗澡的男人味,終於讓庾悅再也無法忍受,又是一陣狂嘔,這一下,連胃液和膽汁都給他吐出來了。
但是這個帥台之上,已經沒有人再去注意或者是笑話庾悅了,隨著沈家兄弟飛奔上台,眾人的面色已經越來越凝重,沈雲子所部,已經一路退到了馳道的出口這裡,相隔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後續增援的三千重甲戰士,這會兒大概還有兩千四五百人,也是在赤老溫的飛豹師的下馬攻擊中,不停地後退,眼看著兩軍就要擠到一起了,再往後退上百步,就要到中軍帥台之下了。
劉裕點了點頭,對著跪在自己面前,抱拳懇求的沈田子,說道:「男子,辛苦了,快去休息吧,我自有安排。」
沈田子咬著嘴唇:「大帥,想不到燕賊居然用刀車頂在前面攻擊,這本是我們對付敵軍的戰法,卻是給敵軍所用,現在只有投入生力軍,以重甲戰士上前頂住敵軍刀車了,請你給我兩千槊手,我一定把敵軍打退!」
沈林子沉聲道:「三哥,你這打法不對,大帥,上前用人命硬頂不是好的選擇,還請安排火攻敵軍,把他們的這些刀車給焚毀。」
王鎮惡搖了搖頭:「萬萬不可,林子,這時候要是火攻,那周圍的營帳會全部著火,我軍其他各部看到中軍這裡火起,會崩潰的。」
沈慶之嘆道:「那還請大帥派出精銳箭手,就在這高台之上發箭射賊,把他們車後的甲士儘可能驅散,然後我們再派兵上前奪取刀車。」
胡藩搖頭道:「蒼耳,這樣打不行,此處離刀車還有三百多步,除了個別神箭手,其他人根本身不了這麼遠的。再說,敵軍後面的甲士都是重甲在身,刀劍難入,別說是遠射的箭枝了,就是近戰時的宿鐵刀都難以殺傷,田子兄弟應該最清楚了吧。」
沈田子急得一跺腳:「難道,就這樣任由敵軍攻到帥台之下了嗎?現在台下集結了起碼五千軍士,都披甲持槊,就這樣眼睜睜地見死不救嗎?」
劉裕微微一笑:「田子,不要慌,燕軍的這種刀車推進的打法,沒什麼稀奇的,我已經有計破之了。鎮惡,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王鎮惡信心滿滿地說道:「宿衛軍的司馬將軍已經準備就緒,隨時等候您的命令。」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很好,下令吧!」
王鎮惡略一欠身行禮,轉而舉起了懷中抱著的一面黃色令旗,高舉過頂,然後用力地轉了兩個圈,再狠狠落下,伴隨著他口中的大喝:「拋杆攻擊!」
沈田子的臉色微微一變,順著令旗的方向看去,只見剛才上台時看到列著方陣,頂著盾牌,如同龜甲魚鱗陣般,看不清內部的十餘個方陣,聽到這個命令時,頓時散開,而在帥台之上,終於可以看得清楚,陣中居然有六七輛馬車,這會兒已經沒有了用來牽引的馬兒,而是由全副武裝的宿衛軍士,二人一組推著車後的轅,把這些四輪車推將上前。
車上卻是綁著一些彎曲的竹杆,呈現紫青色,竹杆之上,還有著綠色的葉子,看起來,是新近給砍伐下來的,竹杆的頂端,給安放了一個容器,類似拋石機擊發時裝置石塊的那個窠穴,而這個容器里,則放著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
宿衛軍指揮司馬國璠,這會兒意氣風發地指揮著部下,把這幾十輛馬車推出,十餘人緊緊地拉著車上的竹杆,使其扭曲到最大程度,甚至隔了百步之遠,也可以聽到那竹杆繃緊時的聲音,讓人會以為,只要再加把力,這竹杆就會生生給折斷!
只聽到司馬國璠一聲令下:「放!」數十輛車上的竹杆,突然給那十餘個一直繃著它的軍士們,同時放手,彎曲到最大的桿身,頓時就強烈地彈了回去,而那杆端的窠穴里,西瓜大小的石頭,呼嘯而出,六七十塊這樣的石頭,在天空中划過弧線,越過正在交戰的兩軍將士們的頭頂,飛過那些刀盾大車的上空,就這樣狠狠地砸在車後,那密集的,隨車推進的燕軍隊伍之中!
血光與塵土同時騰起,這些拋杆所擲出的石頭,雖然不如發石機的威力強大,但畢竟也是扔出幾百步的石塊,重十餘斤的石頭,從空中十餘米處這樣落下,任是穿了多厚的盔甲,也是無法抵擋的,只要給砸到,必然是甲裂頭通,必死無疑。
燕軍的俱裝騎士們,畢竟也是血肉之軀,給這樣飛來的石頭一頓猛砸,頓時就有上百人化為肉餅,他們倒下的時候也會把身邊的同伴們也給帶倒,剛才還井然有序推進的燕軍,頓時就陷入了小小的混亂之中,而一直向前的刀盾大車,也為之一滯。車上本來不停地放箭射弩的弩手們,也都紛紛跳下大車,往兩側躲避,畢竟,這些刀車的頂部沒加蓋子啊。
沈雲子一看對方的攻勢有所停頓,馬上大吼道:「上啊,毀了敵軍的大車,招呼車輪子啊!」
剛才還節節後退的槊手們,突然衝上前去,不少長槊向前刺出,狠狠地頂在了這些刀盾板上,而手持大戟的戰士們,則拼命地衝到大車三步之內,掄起大戟,就拼命地去砍去刺那些車輪。
沈田子睜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就在前方,剛才還不可一世推進的幾十輛刀盾大車,幾乎就是一分鐘的時間,每輛車的前輪就給這樣生生地砸斷砍斷了車輪的輻條,甚至整個輪子都給卸下來,失了平衡和輪子的盾車,頓時就倒了下來,有些巨大的刀板,也從車上跌落,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堂堂車陣,竟然就這樣瞬間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