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撫軍將軍劉毅府邸,內室。
劉毅一身休閒綢袍,坐在一個繡墩之上,他的臉色陰沉,耳邊儘是劉婷雲的悽厲嘯聲:「劉毅,你還要忍劉裕忍到什麼時候,難道你所有的本事,就只有欺負我這個弱女子了嗎?」
劉毅咬著牙,儘量克制著自己的憤怒,看著披頭散髮,杏眼圓睜的劉婷雲,平靜地說道:「婷雲,你先別激動,消息還在核實之中。就算殷仲文這個馬屁精有改換門庭的心思,也不代表什麼。上次的畫展之後,這些天來結交我的城中世家子弟,每天都排成了長隊,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何要對一個殷仲文的背離,如此耿耿於懷呢?」
劉婷雲恨聲道:「殷仲文是一般人嗎?我早就跟你說過,其人雖然人品低劣,但是文才絕世,是當世當之無愧的文壇巨子,現在城中的世家子弟一大半沒了官職,只能舞文弄墨,寄情山水,越是這種時候,越是會看中這種當世文壇領袖,你只要抓住了殷仲文,自然會有很多世家子弟來投效於你,不比去跟劉裕這個粗胚殺才爭什麼江北六郡要來的好?!」
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江北六郡可不止是世家的莊園,還是北伐的基地和人力的所在,婷雲,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劉婷雲冷笑道:「可是你爭到手了嗎?人家連一個郡也不分給你,還跟劉裕弄得反目成仇,你看,本來一直觀望的牆頭草殷仲文,一看你處於了下風,馬上就帶著曲譜要去投靠劉裕了,你以為只有他一個人嗎?我告訴你,這是人心所向,也是京城中所有的世家一向拿手的事情,有他開了這個頭,很快,那些現在排著長隊來拜見你的世家子弟,就會轉去劉裕的幕府前排隊啦。」
劉毅心煩意亂,一下子站起了身,開始踱起步來,一邊走,一邊恨聲道:「殷仲文這個該死的東西,當初你逃出江陵,還是我救了他一命,現在你小子卻不想想自己這條命是怎麼撿回來的,卻是另攀高枝,我真得好好教訓一下…………」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劉婷雲,漸漸地,他臉上的怒意消散,變成了笑容:「我差點上了你的當了,我的好夫人,你這次這麼憤怒,恐怕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的好姐妹吧。」
劉婷雲恨恨地說道:「這有區別嗎?你用顧愷之獻了那個女史箴圖,逼得王妙音交出玉璽,可她和她娘能服氣嗎?早就恨死了你,其實,從我跟了你的那天起,你就是他們的敵人,以前她們姓謝的最多是看不上你,可現在,是要致你於死地!殷仲文在江陵的時候就救了王妙音,這就是他想要改換門庭的證明,你以為他只是想背離桓楚嗎?哼,我告訴你,他早就想搭上謝家和劉裕這條大船了,而你,註定只是他的踏板而已!」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卻是沒有說話。
劉婷雲更進一步,聲音稍稍緩和了一些,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男人已經聽進去了:「你現在所有結交士人,世家的手段,不過是我告訴你的,因為我們家知道各種結交各級世家的法子,但是殷家鑽營多年,這方面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殷仲文更是個可以不要臉的馬屁精,現在劉裕為了跟你斗,已經顧不得什麼面子了,如果放手讓這個馬屁精去拉人,用江北六郡去許願,那一夜之間,除了謝混,郗僧施這幾個人外,所有依附於你的世家,都可能倒向劉裕,如果你沒了世家的支持,你拿什麼跟劉裕斗?」
劉毅咬了咬牙:「你說的這些,我又何曾不知?但現在麻煩就在無忌那裡,你難道不知道嗎,無忌可是多年崇拜殷仲文,以前在軍中時就對此賊的文章愛不釋手,甚至上次的那個討桓檄文都有不少是照著殷仲文當年為桓玄作的討司馬元顯的檄文寫的,這回無忌特地來京城,帶上他身邊的幾個文士,就是要以文會友,邀請殷仲文赴會呢。你以為只有我和劉裕想拉攏京城中的世家嗎?他何無忌一樣有這個心思,他想平定嶺南,自己建功,也需要世家子弟投靠他,而殷仲文,就是他用來結交世家的工具!」
劉婷雲緊緊地咬著朱唇:「如果是這樣,那你更不能放過殷仲文了,要是讓這個馬屁精通過何無忌把那個什麼該死的泰誓曲譜獻給皇帝,那何無忌得了世家支持,劉裕得了征伐大權,他們更會聯合得死死地,以後處處以二對一來壓你,哼,等那劉敬宣蠻子得了西蜀,有了軍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踢你出去啦,你到時候連京八黨的什麼三巨頭,也別想當了!」
劉毅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這點還用你說嗎,如果你沒有辦法解決此事,就給我閉嘴。我現在想了兩天了,也沒想到一個可以不得罪無忌,又把殷仲文給拍死的辦法!」
劉婷雲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微笑:「其實呢,這辦法,也不是沒有。」
劉毅的心中一動,轉而搖了搖頭:「你是想派刺客取他性命嗎?現在不行,寄奴故意把他趕走,只怕就是為了誘我出手,到時候再拿我一個把柄,逼我進一步地讓步。現在對殷仲文,殺不得!」
劉婷雲微微一笑:「我可沒說要殺他啊,其實,只要讓殷仲文無法去赴何無忌的邀請,你說,何無忌會怎麼做呢?」
劉毅愣在了當場:「這怎麼可能呢?給劉裕趕走後,無忌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而且,後天就是無忌邀請他的日子,連請闌都發遍建康城了,要是不去,會讓無忌的顏面掃地,等於是公然地羞辱,他就是不要命了,也會去的!」
劉婷雲的嘴角邊勾起一個迷人的酒窩:「夫君,我保證,後天的時候,殷仲文會乖乖地躺在床上,絕不至於出現在何無忌的宴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