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二十三章 長使英雄淚滿襟

  皇甫敷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死在你手上,我也可名垂青史矣!大丈夫得留名萬世,又有何憾?動手吧!」

  劉裕的眼中殺機一現,一刀刺出,斬龍刀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挺入心臟,皇甫敷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最後喃喃道:「多謝,全屍!」言罷一扭頭,氣絕而亡。

  劉裕收刀肅立,對著皇甫敷的屍身,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道:「皇甫敷,安心上路!」

  他的話剛說完,就轉身,飛也似地奔向了檀憑之的方向,甚至,連腿上中的那枝貫穿了他大腿的箭,也沒有來得及拔下,本來已經凝固結了一層薄薄血痂的傷口,隨著他的這陣全力奔行,又裂了開來,血流不止,染得他整條腿上都是一片腥紅。

  劉裕奔到了檀憑之的面前,這位神箭手,已經躺在了地上,只有眼珠子還能轉動了,檀道濟,徐赤特,還有劉裕的堂兄劉懷肅和他的兒子劉榮祖父子二人,以及二十餘名北府軍弓箭手,都已經圍在了檀憑之的身邊,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兵,誰都知道,這一箭穿胸而過,任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檀憑之的命了,現在那箭杆插過心口,隨著每一下的呼吸,都會牽動五臟,痛得無法忍受,拔掉這箭,人會馬上死,結束這痛苦,但檀憑之仍然不願意就這樣撒手而去,因為,他還在等一個人!

  劉裕排開眾人,奔到了檀憑之的面前,這鐵打的漢子,一下子也跪倒在了地上,泣不成聲:「瓶子,瓶子,是我害了你,是我讓你這樣!」

  檀憑之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氣若遊絲:「寄奴,不哭,咱們,咱們進北府時就說,說過,男兒,男兒流血,不流淚,身為,身為戰士,這一天,這一天是早晚的事,總比,總比老死床榻,更適合,更適合我檀憑之的結局!不過,不過我最後贏了胡藩,他,他親口承認,承認我是天下第一神箭手,哈哈,我,我就是死了,也可以,可以瞑目了。」

  劉裕咬著牙,雙眼血紅:「是胡藩射的你,我親眼看到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手刃此賊,挖出他的心,來祭奠你!」

  檀憑之的眼中精光突然一陣暴閃,甚至吃力地想要坐起身來,一邊的檀道濟等人連忙扶住了他,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檀憑之拼盡全力說道:「寄奴,我,我撐著這,這最後一口氣,就是要說,要說,胡藩,胡藩不能殺!」

  所有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劉裕咬著嘴唇:「他殺了你,殺了我最好的兄弟,普天之下,我誰都可以赦免,只有對他,我絕不放過!」

  檀憑之嘆了口氣:「寄奴啊,我們,我們都是軍人,聽令行事,在,在戰場上,各為其主,拼死拼活,生死,生死都是天意,胡藩他,他不殺我,我就,我就會殺他,這是命。除了,除了桓家人不赦,不赦之外,別人,別人你都要赦免,只有,只有這樣,才能,才能得人心!」

  說到這裡,檀憑之慘然一笑,看向了江岸的方向:「你看,你看那些,那些江北援軍,他們,他們以前很多,很多都是天師道的,妖,妖賊,很多,很多人都手上,手上有咱們兄弟的血,你,你不也放過了嗎?」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不一樣,瓶子,我們是一輩子的,一輩子的兄弟,誰害了你,就跟殺了我親兄弟一樣,我不能放過他!」

  檀憑之喃喃道:「寄奴,胡藩,胡藩是忠正之人,你,你要做大事,創霸業,就不能,不能少了這樣的,這樣的義士,我們北府軍,北府軍不能,不能永遠只有京口老鐵,以後,以後得有天下,天下英傑相助,相助才是。如果,如果你不能用胡藩,那,那以後不會,不會有別處豪傑,來投奔,投奔你的,荊州,荊州軍,天師道,還有,還有胡虜,你,你的所有敵人會死戰到底,你,你會損失更多,更多的兄弟的。」

  劉裕大吼道:「這個事以後再說,瓶子,我現在去找最好的醫生來救你,我這裡還有…………」他說著,探手入懷,他記得還有最後一點救命的那個仙藥草,這也是他奔過來的原因,可是當他的手摸到胸口的一瞬間,他的臉色一變,胸口的那個布袋,已經不翼而飛了,不知是在何時,激戰之中,整塊縫在內衫之上的那件百結碎布襖上的布袋,也不再有了。

  劉裕急得直接就開始卸身上的盔甲,甚至插在身上的一兩根箭都不拔,直接給這一卸之力,生生折斷,中箭之處一陣傷口大出血,把他內里襯托的這件早已經汗濕的征衣,也染得一片血紅,可是,無論是內衣之上,還是裡面的襯甲之中,都找不到那個該死的藥袋了。

  劉懷肅對著周圍的人吼道:「都愣著幹嘛,快去地上找寄奴掉下的布袋啊,寄奴,你記得,你記得那布袋長什麼樣嗎?」

  劉裕的眼淚都在臉上流淌,他瘋也似地說道:「一個藍色的小袋子,裡面有一包荷葉小包,裡面是綠色的藥粉,快找啊,找到了瓶子才有救啊!」

  所有人都飛奔到四周,在每一寸的草叢裡,血染的土地中,死人的屍體上開始翻起,扒拉起來,而剛剛過橋的北府軍士們,也都被搜索的軍士們傳話,二話不說地加入到了找東西的隊列之中,西岸之上,方圓幾里之間,哪怕是只能在地上爬動的向靖,也吃力地在翻遍每一寸土地。

  檀憑之的眼中閃過一絲幸福的笑容:「寄奴,別,別費力氣了,這一箭,這一箭致命,你的,你的神藥也,也救不了我,還,還記得我們出來之前的算命嗎?只怕,只怕那老伯也,也早就算到這一天了,寄奴,對,對不起,你的霸業,我,我不能陪你,陪你繼續了,我的侄子們,已經,已經長大,他們,他們可以助你,不需要,不需要照顧,我最後的願望,就是,就是以後胡藩能,能代我,代我幫你征戰,征戰天下,你一定,一定要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