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無忌本能地叫了起來:「不可,王僕射一向對劉司馬不滿,在戲馬台上,就作為世家的代表跟劉司馬當眾爭辯,今天又是一來就質問劉司馬妻子的事情,難道就沒有私怨了?」
王珣平靜地說道:「本官跟劉司馬,從來沒有什麼私怨,只不過作為世家的一員,作為朝廷的官員,必須堅持自己的立場和本份。戲馬台上,身為罪人的劉裕,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公開地誣衊我大晉所有的世家,難道我不應該出來反駁嗎?今天劉裕作為護衛先帝的宿衛軍官,擅離職守,身為敵國公主的妻子突然消失,難道我不應該提出懷疑嗎?如果劉司馬真的清白,應該能經得起我的審問,自然會還他一個公道。」
劉裕微微一笑:「無忌,不用擔心,我相信王僕射會出於公心,對我進行一個合理的審查的,有什麼事情,也可以交代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劉裕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也無法栽贓誣陷。」
支妙音的臉色一變:「劉司馬,你千萬不要…………」
劉裕沉聲道:「沒有關係,今天只要太子殿下能正常登基,就是最好的結果,支師太,希望你們能好好輔佐新皇,佑我大晉,不要落入那些奸人的陰謀之中,至於我這裡,一定會有辦法洗清嫌疑的。」
王珣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那麼,劉司馬,請跟我走一趟吧,我想,咱們公事公辦,儘早地開始詢問,對大家都好。」
劉裕站起了身,把手中的兵刃往地上一丟,雙臂前伸,把兩隻手併到一起,擺出了一個戴上枷鎖的姿勢:「來吧。」
王珣點了點頭,對著身邊的司馬尚之說道:「司馬將軍,還勞駕借你的部下一用,我想,你應該早就有所準備了吧。」
司馬尚之點了點頭,一揮手,身後閃出兩人,正是朱齡石兄弟,二人面帶歉意,走到了劉裕的面前,低聲道:「師父,對不起,職責所在,我們…………」
劉裕微微一笑:「你們是兵,是兵就得聽令,應該的。」
隨著一道鐵枷鎖在劉裕的雙腕之上重重地合了,以及兩道鐵鏈在他的脖子上緊緊地繞上了兩圈,劉裕邁開大步,在十餘名宿衛軍士的看守之下,昂首挺胸地離開,一輪下弦月,漸漸地沒入了地平線之中,劉裕看著天邊抹出的一絲魚肚白,長舒了一口氣,因為他聽到身後傳來的山呼萬歲之聲,甚至包括了王國寶那有氣無力,不甘不願的聲音,他微微一笑,喃喃自語道:「天亮了。」
兩天之後,建康城,天牢。
最深處的一座單人牢房裡,一尺余厚的鐵門之上,長滿了青苔,劉裕盤膝而坐,那發霉腐臭的味道,早已經習以為常,自從入得這裡開始,整整兩天,沒有一個人來找他,也沒有一次提審,只有每天三餐前來送飯的人,每每把那稀粥與饅頭,從門下的一個小孔塞入,再把前一頓吃過的碗從中取出,若不是這個人,劉裕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成為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一員了。
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劉裕沒有睜眼,他能聽得出來,來人的腳步很輕,遠遠不如每天來送飯的那個牢頭的腳步沉重,能深入這天牢深處的,絕非一般人等,也許,外面的局勢已經得到了穩定的控制,而真正要跟自己對話的正主兒,也應該出場了吧。
大門緩緩地打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了劉裕的眼帘,白面微髯,氣宇不凡,可是身形卻是很矮小,近似侏儒,可不正是那有短主薄之稱的王珣嗎?
劉裕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王珣,平靜地說道:「王僕射,你終於來了,是要跟我攤牌談條件嗎?」
王珣微微一笑:「你為什麼會這樣想?我是主審,你是犯人,主審跟嫌犯之間,有什麼條件可講呢?」
劉裕輕輕地搖了搖頭:「主審跟犯人自然沒什麼條件可講,但黑手黨大佬和北府軍劉裕之間,就有不少可談的條件了,是不是呀,白虎大人?」
王珣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劉裕嘆了口氣:「朱雀和我打過不少交道,你不是他,因為你這身形太明顯,想要用縮骨之術變身,時間長了也難維持,玄武既然是謝相公死後新換人,絕不會找到你這位老資格的世家子弟,所以除了白虎大人,你還有別的身份嗎?」
王珣嘆了口氣:「以前我一直以為,這世上的人才,絕不會在江湖草莽之中,只有我們身份高貴的世家子弟,才配得上擁有這天下,可是直到碰到了你,我才知道,我錯得厲害了。以前玄武,也就是謝安一直說你將來會接替我們,我還不信,直到戲馬台上,我才真正的相信了他的話。」
劉裕勾了勾嘴角:「朱雀跟我談條件,我拒絕了,我勸你也別白費力氣了,如果你想殺我滅口,可以現在就試試,這也許是你們唯一的好機會了。」
王珣微微一笑:「我不是郗超,不想殺你,其實我們黑手黨現在三位成員,都有共同的想法,就是跟你合作。我們既然有能力避開你的保護,輕鬆地殺掉司馬曜,就有的是辦法,繼續控制和操縱大晉,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們的力量之源,來自於大晉的高門世家,你若是想剷除我們組織,就要跟整個大晉的世家為敵,就算你能勝出,大晉也會面臨一場慘烈的內戰,打完之後,無論勝負,你的北伐之夢,都必然會破滅了。」
劉裕看著王珣,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害死皇帝的?這兩天我一直在想,張貴妃一介女流,如何在無聲無息的條件下,取皇帝的性命,還不被查出,難道,她也是你們訓練的殺手,有殺人於無形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