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劉裕,你可要想好了,北伐是你一生的夢想,只有跟我合作,掃平一切阻礙北伐的勢力,你這個夢想才有實現的可能,成大事者,不必拘泥於小節,我知道你愛民,但是不通過一場雷厲風行的內戰,是無法根除黑手黨的,你只有掃清他們在吳地,在江南所有的田地,莊園,才可能摧毀他們的經濟命脈,這場平定作戰,非打不可,如果你顧惜江南百姓一時的死活,那最後毀的就是北伐大業!」
劉裕慨然道:「北伐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復我漢家河山,讓我們失落的故土得以收復,但收復來了這些地方,是為了我們漢家百姓能過上好日子,要是為了北伐,讓江南百姓陷於萬劫不復,那北伐還有何意義?你別以為幾句花言巧語就能騙過我,你想要的,不是小打小鬧,是一場全面內戰,是要血洗江東所有的莊園,塢堡,是讓天下生民能死掉一半以上的可怕亂世,到時候別說北伐了,胡虜必然會趁勢南下,連我們現在的大晉,都有毀於一旦,亡國滅種的風險!」
郗超冷笑道:「所以我在北方布局多年,現在慕容垂和拓跋珪已經面和心不和,他不敢出動大軍南下的,我們就算一時會受點損失,但為了徹底消滅黑手黨,還是值得的,你看大晉初年,消滅了吳地的豪強,後面就可以幾十年來持續北伐,而我們如果消滅了黑手黨,集荊揚之力,不用三年,就可以全面北伐。」
劉裕冷冷地說道:「郗超,你不要把你的目的說得這麼高尚,你不過是為了自己當皇帝而已,而且你要當的不是司馬氏的那種傀儡皇帝,而是手握實權,號令天下的那種,北伐根本不是你的目的,你消滅了司馬氏皇帝,天下必然對你群起而攻之,你所有的時間,精力都會用在鎮壓內部的叛亂上,怎麼可能再圖進取?就算你能消滅黑手黨,也消滅不了天下人!」
郗超冷笑道:「當年曹魏篡漢,司馬氏篡位,可都是順理成章,沒什麼反抗,你怎麼就知道天下人到時候會反對我?」
劉裕不屑地說道:「曹操當了多少年的丞相?司馬懿在篡位之前又執政多少年了?天下人早就知道前朝氣數已盡,可你呢?你在天下人心裡甚至連一個活人都不是,不過是一個死去多年的幽靈而已,一個突然從幕後跳出來的野心家,連你的家族都不容你,你又怎麼可能讓天下人服氣?你摧毀了黑手黨,卻不能找到可以代替他們的力量,那些吳地的田地,佃農,你能讓誰接手?你又能真正地信任誰?不要假惺惺地說以後要傳位於我。你連桓玄這個幾十年的學生都能出賣,拋棄,我又算得了什麼?郗超,如果你真心想要北伐,那就用行動證明給我看,自己帶著荊州兵馬先北上,如果你真這麼做了,我才信你說的話!」
郗超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說過,黑手黨不滅,就不要想北伐,你要我解釋多少次才能相信?」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只知道,這次我北伐鄴城,黑手黨可沒有阻止我,又是你再一次地給慕容垂通風報信,教他用黑火來對付我軍,我也知道,這回繼續陷害我,讓我現在身處此地的,也是你的手筆。你不用把屎盆子扣到黑手黨的頭上,我很清楚,我的敵人是誰。」
郗超緩緩地戴上了青龍面具,脖子之上,煙洞裡一陣煙霧繚繞:「劉裕,可能你還不太熟悉我的為人,如果一樣我很看重的東西我得不到,那我寧可將它毀滅,這樣誰也別想得到。對桓玄如此,對你也一樣。」
劉裕微微一笑:「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毀滅的能力了。至少今天,我活了下來,至於下次,我奉陪到底!」
郗超冷冷地說道:「希望你我下次還有可以這樣活著說話的機會,到時候,也許你可以改變你的想法。」
青龍的話說完之後,大袍一揮,身形消失在了地牢之中的一堵暗門之後,只留下滿屋子那古怪的煙味。
劉裕閉上了眼睛,內心裡卻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他在不斷地問自己,郗超的這個提議,真的要拒絕嗎,黑手黨的秘密,已經昭然若揭,他們的力量來源,在於手上的田契,這讓他們控制了整個江南的人力,物力,也是東晉朝廷一直無法徵兵征糧,凡事要有求於世家大族的原因,卻不知這些世家大族其實也不擁有這些田產,真正的地契卻是控制在黑手黨的手中,所以他們才可以呼風喚雨。
但是另一方面,也證明了自己原來的設想是對的,黑手黨並沒有制約北府軍直接行動的能力,他們能卡住北伐的,無非是控制錢糧,再一個就是暗通敵國,象青龍那樣給慕容垂報信,出賣軍事計劃,如果自己能做到在北方有一塊立足之地,能為北伐提供糧草輜重,那黑手黨也害不到自己了。
劉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不知何時,青龍留下的那股子煙霧,已經漸漸地消散了,他的心中堅定了一個想法:離開這裡,儘快地離開這裡,回到北府軍中,掌握軍權,只有跟兄弟們在一起,才不會被朝廷里的那些黑手黨巨頭的陰謀詭計所害。青龍已經決意叛出黑手黨,而且桓玄已經控制了荊州,一場內戰不可避免,而黑手黨手中如果沒有掌握北府軍,那能倚仗的,還能有誰?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盧循那陰沉的臉,還有在洛陽城外,那些可怕的長生人怪物,只怕青龍在北方多年,還不知道天師道已經有了如此歹毒兇殘的玩意,而盧循能煉製出這麼大量的藥丸,背後必然是黑手黨的其他成員支持,青龍自以為可以靠著荊州兵馬橫行,但若真是碰到長生人大軍,只怕也難以抵擋,若是讓天師道的妖人通過內戰取得了權力,他們能做出什麼?念及於此,劉裕的身子也不免微微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