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天師妖道惑人心

  一天之後,洛陽,上春門城頭。

  劉裕一身戎裝,征塵未洗,站在城頭,與朱序比肩而立,看著城下長龍一樣,從北方那氓山地區匯集而來的百姓,他們一個個扶老攜幼,男子推著獨輪小車,上面堆放著高高的米袋,不少人流著眼淚,邊走邊回頭,不住地搖頭嘆息,而北邊的氓山地區,隱約之間可以看到有黑煙騰起,伴隨著火光,即使在幾百里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朱序的神色嚴峻,長嘆一聲:「看來西燕軍已經復來,到了氓山了,現在正在各寨各塢報復性殺戮呢。」

  劉裕點了點頭:「幸虧董莊主昨天通告各寨,讓他們撤入洛陽,這一天之間,洛陽城就湧入了近十萬百姓,看來他們也早就做好了隨時撤離的準備啊。」

  朱序的嘴角勾了勾:「其實,我是想跟你說,讓這麼多百姓來洛陽的,並不是董昌,而是天師道,在你們昨天打這仗之前,就開始有氓山一帶的百姓前來了,不僅是氓山,這洛陽城外方圓百里之內的百姓,都紛紛前來。」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而釋然:「怪不得會有這麼多人,原來是天師道早就動員他們了,不過,你說昨天我們大破西燕之前,就有人來了?」

  朱序點了點頭:「是啊,準確地說,是你剛離開金墉城時,就有一些塢寨的人來洛陽了,就跟盧循進金墉城幾乎是同時的,天師道好像也是早有準備,知道西燕軍會大舉前來,他們勸說來洛陽的這些百姓,都帶了不少糧食,我們原來所擔心的一下子多了幾萬人,糧食不夠吃的事情,都不成問題了。」

  劉裕沉聲道:「我現在才知道天師道在中原有這麼大的勢力,刺史大人以前不知道這些嗎?」

  朱序嘆了口氣:「只是有所耳聞而已,天師道畢竟是民間道教,朝廷在中原的兵力有限,控制不了鄉村塢堡,也管不到這些道士們傳教之事,這次的事情,讓我也很吃驚,原來以為這些村民們只是自立占山,不聽號令,現在看來,他們是眼中只知有神教,不知有聖上了。」

  他回頭,走到了城牆的另一邊,一指在外城城牆腳下,空出來的大片臨時收容區域內,不少穿著天師道道袍的人,正在設壇焚香,念念有詞地布道著,而這些剛剛入城,甚至還來不及吃飯的難民們,顧不得安置自己的兒女,家人,都拜伏在這些天師道弟子的面前,五體頭地,一臉的虔誠,很多人眼巴巴地看著那神案上放著的一碗碗水,看著天師道弟子們正在焚燒著黃色的符篆,再把香灰撒入這些符水之中,上前領了這些符水的人,一個個歡天喜地,感激不盡,一口就喝下了肚,仿佛是在喝能讓他長生不老,百病不侵的仙露呢。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這套把戲,多年前他在京口就見得多了,他嘆了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這樣。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信他們這套江湖騙術。」

  朱序搖了搖頭,正色道:「在這些騙術的背後,是天師道蠱惑人心的各種手段,我這兩天問了很多來洛陽的村民,才知道他們平時擅長用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哪家一時困難無米下鍋,他們會送上米糧,哪家有人生病或者是婦人產子,他們也會派人過來送藥助產,總之,連朝廷都不關注,卻跟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事情,他們都會去做,宣揚什麼入教即兄弟,互助靠大家的觀點,加上他們的弟子散布於各村各寨,能帶領各村各塢打退小股盜匪的襲擊,百姓能不歸心嗎?」

  劉裕嘆了口氣:「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天師道入教時以收五斗米權當了稅收,然後用這些米糧去接濟困難的教眾,有了好口碑,然後助守各寨,其實他們駐守各寨的弟子,也多半就是新發展的本地人,並不需要象朝廷給駐軍發軍糧這樣的消耗,平時務農,有事時則為兵,如此一來,幾乎不消耗什麼成本,卻可以迅速地收取人心,我這次前來,本來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收中原之人心,讓他們感念朝廷恩情,心向朝廷,看來,給天師道是占了先機了。」

  朱序點了點頭,說道:「現在說這些沒什麼用,只有這次先打退了西燕,才談得上以後如何跟天師道爭奪人心的事,現在我們要做的,得是齊心協力,渡過眼前這一關,若是現在就心懷猜忌,互相防範牽制,那這個城是守不住的,讓西燕破城,我等皆成刀下之鬼,還談什麼未來?」

  劉裕微微一笑:「刺史大人所言極是,這回率領百姓來此的,是天師道的大師兄孫恩嗎?我想見見他。」

  朱序搖了搖頭:「不,孫恩這回沒來,助守洛陽的,是盧循和徐道覆,他們現在也不在這裡,而是在金墉城中。」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轉頭就向著城下走去:「那這裡的防守,就有勞刺史大人了,我去會會我的這幾位老友。」

  半個時辰之後,金墉城頭,劉毅和盧循,徐道覆站在一起,和劉裕,劉穆之等人相對而立,何無忌與諸葛長民在其與劉裕之間,氣氛顯得有點不自然。

  檀憑之冷冷地說道:「希樂,你真的是好本事啊,我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這些新朋友了。也不早點給我們介紹介紹,我們去了氓山一圈,這金墉城就成道場了。」

  劉毅「嘿嘿」一笑:「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吧,天師教的朋友以前就加入過北府軍,跟我們並肩而戰,大敵當前,我們需要聯手合作,寄奴去找他的朋友,我也找找我的老關係,沒什麼不對的啊。」

  魏詠之的兔唇翻了翻:「希樂,這回我們都是跟著寄奴哥來的,他才是我們的首領,你做這麼大的事都不跟他說一聲,眼裡還有寄奴哥沒有?若是我們人人都這樣藏著自己的心思,那這一仗還能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