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若要說聖人,也唯有陛下一人可以擔

  午後往往是一日之中氣溫最高的時候,更遑論這還是個炎炎夏日。

  熾熱的太陽當頭,盡職盡責的發光發熱,讓紫外線和溫度籠罩大地,堪稱勞動楷模。

  但有些時候過於盡職盡責,反而不美,比如此時此刻,因為太陽的過於盡職盡責,哪怕是郭某人御花園裡的涼亭,也不見得就涼快到什麼地方。

  和太陽的勤勞形成鮮明對比,今日的風偷懶請假,拒不出工,也不知道是拉肚子了還是痔瘡犯了。

  所以周圍的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被太陽光不知收斂地加熱,烘的身處其中的人們的身上燥熱,連帶著心裡也一起燥熱起來。

  每年一到這個時候,郭某人都會想念起一個名為空調的東西。

  想念起遙遠的記憶里,他抱著西瓜縮在空調房間裡的夏日午後。

  不過那已經是久遠的回憶了,久遠到甚至都記不清楚他吃西瓜時用的是鐵勺子還是木勺子。

  但是,那種涼絲絲的,讓人從心底里感到怯意的滋味,他不曾忘卻。

  對,就像現在這樣。

  一陣不知道從哪兒鑽進來的微風忽然吹了過來,從這頭吹到那頭,把快要凝固了的空氣吹動了,一種莫名的舒爽的感覺瀰漫在郭某人的心裡。

  非常巧合的,荀攸適時地站起了身子,面朝郭鵬恭敬行禮。

  「陛下的意思,臣已經明白了,臣,遵旨,一切,聽憑陛下吩咐。」

  郭鵬看了看荀攸,然後點了點頭。

  「我會很快讓禮部官員與你家接洽,不過,我長女才十二歲,還不能婚配,先訂婚,等三年以後,再行成婚。」

  「臣遵旨。」

  荀攸再拜。

  「去吧,和家裡人說清楚,我相信,你能說服所有荀氏族人。」

  郭鵬擺了擺手,沒把後面那句【也必須說服】說出來。

  「臣告退。」

  說罷,荀攸面朝郭鵬後退三步,轉身離開了涼亭,離開了御花園。

  那背影有些決然。

  一如郭鵬如鋼鐵一般不可摧毀的意志。

  郭鵬不知道剛才那短短的時間裡荀攸到底想了些什麼,但是他知道,荀攸不會違抗他。

  很簡單,【不敢】。

  荀攸的一生,貫穿了【不敢】二字。

  當年,他不敢為了荀彧而抗爭,如今,他也不會為了標點符號而抗爭。

  他懂得大勢,懂得大局。

  現在的郭某人只會比當年的郭某人更強,所以荀攸不會違抗他。

  只要郭某人不死,荀攸就能立足現在,一眼望到自己的人生終點。

  還談什麼反抗呢?

  第二個解決了,該第三個了。

  第三個下手的對象,是孔氏,是孔氏第一代衍聖公,幸運兒孔羨。

  「臣孔羨,拜見陛下。」

  孔羨見到過鵬的時候,也是在郭鵬會見荀攸的涼亭里。

  「起來吧,坐。」

  郭鵬伸手指了指荀攸做過的位置,孔羨站起身子,恭敬的坐在了石凳上。

  「衍聖公近日可好?孤聽說衍聖公近日裡可是相當的繁忙啊,這拜見的人怕是能從青州排到洛陽了吧?」

  聽出皇帝話語裡的揶揄口氣,孔羨笑了笑。

  「一切都是陛下的厚愛,是陛下厚愛,才讓孔氏有了今日,否則,孔氏也是岌岌可危,傳承危險。」

  郭鵬搖了搖頭。

  「這都是孔氏應得的,孤素來敬仰孔夫子,孔夫子創辦了影響力最大的私學,極力推動改變學在官府格局之事,讓士人也可以讀書學習,而不僅僅是貴族才能讀書學習,由此改變了先秦學術。

  如此大無畏的勇氣和實幹的精神,是孤非常敬仰也非常尊重的,與他所留下的經文相比,孤更加讚賞孔夫子的勇氣,大概正是有如此勇氣,孔夫子才能將儒學發揚光大,為我等後人所敬仰吧!」

  郭鵬連連嘆息,大肆讚揚孔夫子,這讓孔羨非常高興。

  「先祖能得到陛下如此讚嘆,後人能得到陛下如此庇佑,孔氏感銘肺腑,世世代代不敢相忘,如今,孔氏祖宅已經為陛下建造了生祠,孔氏族人願一直為陛下祈福,願我魏繁榮昌盛,萬世常存。」

  孔羨大大的稱讚郭鵬。

  「孤何德何能能讓孔氏後人為孤立生祠啊。」

  郭鵬嘆了口氣,開口道:「只有能和孔夫子做到差不多的事情,立下和孔夫子差不多的功績的人,才有資格讓孔氏後人立生祠啊。」

  「陛下怎麼會沒有資格?」

  孔羨一臉的不認同:「陛下文治武功,遠邁秦漢諸帝,這是世所公認的事情,陛下何故自輕?這種事情,臣等絕對不認同!」

  「孤的文治武功,是帝王理所應當要做的事情,可孔夫子所做的,是歷代帝王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郭鵬搖了搖頭:「孔卿啊,孔夫子所做的事情是改變天下大勢的事情,孤為什麼要遵孔夫子為至聖先師?就是因為孔夫子大力推動私學這件事情。

  私學出現之前,只有貴族子弟才能讀書學習,私學出現之後,士人才能讀書學習,私學的出現固然是大勢所向,但是也一定遭遇過阻攔和波折。

  可是孔夫子和那些同時代的賢人們一起頂住了壓力,延續了私學,打破了貴族壟斷學術,這才有了諸子百家,這是孤之所以崇尚孔夫子的原因啊。」

  孔羨皺了皺眉頭,感覺郭鵬這話裡有話。

  「先祖之勇氣,我等後人亦敬佩不已,不過當今世上,若要說聖人,也唯有陛下一人可以擔得。」

  郭鵬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孔羨一眼。

  「聖人?哈哈哈哈!孔卿,孤能做聖人?哈哈哈哈!算了算了,這聖人,還是讓孔夫子去做吧,孤哪裡做得了聖人?孤殺戮無數,懲戒無數,死後還不知道要被如何痛罵,這種事情孤是可以預料到的。」

  「若是有那種膽大包天的人,臣等孔氏族人第一個不答應!」

  孔羨立刻向郭鵬證明自己的忠誠之心。

  郭鵬盯著孔羨看了一會兒,大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能有孔卿這樣的忠臣,孤也就不是那麼擔心自己的身後名了,既然如此,這聖人之名,孤也要嘗試一番,孔卿,願意助孤一臂之力嗎?」

  「陛下但有所命,孔氏無有不許者!孔氏願為陛下做任何事!」

  孔羨這漂亮話大概是說得上頭了,居然止不住自己的嘴巴,郭鵬大喜,立刻拍了拍手。

  「好!有孔卿這句話,這聖人之名我也要試他一試!蘇遠,把東西拿來!」

  大太監蘇遠立刻上前,把一張紙遞給了郭鵬,郭鵬又把這張紙遞給了孔羨。

  「孔卿,你先看看。」

  「遵旨。」

  孔羨接過了這張紙,只見紙張上寫了一些文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孔羨先是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看皇帝,又低頭看了一遍這幾句詩經當中的字句,忽而渾身一抖,瞳孔一縮,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皇帝。

  「怎麼,孤為詩經所作的斷句,不對嗎?」

  「不……不是不對,這……陛下,這是……」

  「你說這斷句所用的標點符號嗎?」

  郭鵬笑著說道:「這是孤讀書受業三十多年以來的感悟,孤深感句讀之艱難,學習句讀總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經歷,老師和學生之間口口相傳,不訴諸於筆端,人一死,便不得而知,何其可惜?

  所以孤就想到了這個辦法,用標點符號把句讀展現出來,每到應該斷句的時候,就用標點斷開,便於讀書,也就不用浪費時間學句讀,還要老師花費大量精力去教,這不是正好順應了孔老夫子教化天下的理念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