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早就知道了
這樣的近距離的對視,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只是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這一次,沒有曖昧,沒有情迷,有的只是冰冷。
四周靜得可怕,馬車輪子轆轆發出回音,使長街顯得格外空蕩,偶爾行過酒肆,撩起招客的燈籠搖搖晃晃,便於車內晃出一線暗紅的光。
落在他的眉心時,無端就成了一抹嗜血的紅。
仿佛被那血色刺痛,趙昔微別開眼,可在這安靜昏暗的車廂內,他身上的氣息那麼明顯,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不言不語,沉沉地逼近她。
趙昔微一動也不敢動,像是被巨石壓住了一樣,不,準確的說,是被冰山凍住了。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全都凝結成霜,一瞬不瞬地對著他。
李玄夜冷冷地看著她,突然伸手,向下探入裙裾。
趙昔微眉間一蹙,她臉上有明顯的抗拒,但卻沒有叫喊也沒有推開,只僵著身子,任由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腿。
肌膚上傳來他指腹的溫度,微涼,如枝頭的新雪,他動作極慢,一寸一寸,每向下滑落一點,她的身子也就冷了一點。
趙昔微偏過頭,望著車窗外,黑夜將盡,群山如墨,在她面前一層層淡淡揮開,呈現一片似真似幻的朦朧。
直到——
腳上一痛。
僵硬地轉過頭,便見腳踝被他圈緊,牢牢捏在手中,他俯身看著她,冷冽的目光中染上了一絲殺機。
一聲輕笑,他手上一動,去脫她的鞋。
趙昔微抿緊了唇。
他動作一頓,挑眉看著她。
趙昔微眸光一黯,難為他動手之前還給她求饒的機會,但她怎麼求饒呢?
她把這麼重要的證據藏在身上,怎麼也不肯告訴他,出事了還是他擺平的,她還怎麼求饒呢?
他並沒有給她太多拒絕的時間。
不過一垂眼的功夫,手指捏著她的鞋底,輕輕一取。
「啪嗒」
鞋子落地,上面綴著的珍珠摔在車廂的木地板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與之應聲而落的,還有那隻錦囊——那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躲過了三次搜查的錦囊,就這麼掉了下來。
她穿的是十二幅的綠羅裙,裙擺散開如盛開的荷葉,那隻大紅色的錦囊,正靜靜地躺在裙擺上。
綠襯紅,好不刺眼。
而比這更刺眼的,是他眯起的眸子,那眸光宛如尖銳的箭,準確無誤地刺穿她的偽裝。
他唇角微微一勾,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待她主動交代所有。
空氣中流動著無聲的殺氣。
趙昔微望著他,沒有驚呼,也沒有掙扎,以一種聽天由命的態度,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死較量。
與他脫鞋子的動作相比,他接下來的動作極為緩慢。
只見他慢條斯理地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撿起那隻錦囊,然後慢條斯理地抽開繩結,再保持這樣的速度,將裡面裝著的東西緩緩取出,然後——
丟了過來。
趙昔微望著他,既沒有避開,也沒有去接,任由那張血書落在了胸前。
她是那麼的平靜,可心底卻湧出一抹淡淡的悲愴。
為自己,也為他。
他們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他們之間,有過歡笑、甜蜜、吵鬧、分離,決裂,但她一直在盡力保持不要變成仇恨。
可現在這一刻,還是來了。
對視半晌,他忽然朝她伸出手:「起來吧。」
趙昔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才意識到自己已半躺在了地上。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在了他掌心——車廂內的橫木硌得後腰難受,要殺要剮要問罪,也得先坐起來再說。
手指才挨著他的手掌,他就倏地收緊,然後順勢一拉,兩人身子立即錯位。
趙昔微猝不及防,就跌落進他懷裡。
「你……」她驚愕地看向他,才半直起腰準備拉開距離,卻被他一下子按住了唇。
李玄夜坐在車內,緊緊握著她的手,仰頭看著她,目光冷淡卻清明。
趙昔微的心跳,一下子就亂了。
都這種時候了,他這麼看著她做什麼?難道滅口之前還要溫柔安撫一番?他可不是這樣心慈手軟的主。
然而又一想,要不是他心軟,她今夜早就死在宮裡了。
良久,他終於率先開了口,語氣平淡,卻很冷靜——
「以後別再瞞我,你該知道,沒有什麼能瞞得住我。」
趙昔微猛地一驚,可下一瞬,又變得瞭然:他當然是全都知道了,包括血書的內容,不然怎麼能讓素玉以假亂真,騙過了皇帝?
她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微干:「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就知道了。」
趙昔微又是一怔:「很早?是多早?」
李玄夜沒說話。
趙昔微咬咬唇,忽然心底蔓延起一種無邊的情緒,她說不清這是難過還是什麼,她只知道,她費盡心思偷偷瞞著他,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綻,從而導致兩個人變成伱死我活,不,準確的來說,是她一個人死。
可笑她為此日夜不安,為此食不知味,而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看她如籠中困獸一樣四處奔忙?
眼眶一潮,才有淚意上涌,他忽然眉頭一皺:「不是你想的那樣。」
懷中人表情一凝:「那是怎麼回事?」
嗓音已有幾分哭腔,聽在李玄夜心頭,便是猛地一揪。
她在別人面前不是個愛哭的人,就算是與太后兵戎相見,被皇帝設計追查,她也是一個人都扛下來了。
但是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會有脆弱的一面。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還記得,你在東宮突發寒症的事嗎?」
「記得。」趙昔微一點頭,忽然又是一愣:「你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當然不是。」李玄夜道,「那時顧寒蘇查不出你的病症,我便起了疑心,讓人去查沈玉清……」
趙昔微聽他緩緩道來,這才驚訝的發現,他對這件事的反應,和她預想的完全相反。
他語氣淡淡,表情平靜:「……查出來不少書信,是她與趙子儀的。」
「我娘與我爹?他們一直有通信?」
趙昔微被這個消息震驚了,那豈不是趙子儀一直知道她這個女兒的存在?那她娘還為什麼要煞費苦心,讓她上演一場攔轎認親?他們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