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深宮淚

  第830章 深宮淚

  「砰!」一個人被扔在了地上,伴隨著女子的哭聲:「殿、殿下,饒,饒命啊!」

  那人紅衣翠裳,梳著丫鬟頭,皇帝定睛看去,依稀覺得有些眼熟,正要問名,那女子跪趴在地上,抬起頭來,滿臉恐懼地望著面前的幾個人,偏偏卻只衝裴才人哭喊了一句:「娘娘,救我!」

  「你說什麼?」裴才人僅剩的一點希望被這幾個字徹底摧毀,她指了指自己,滿是憤怒和不解:「你叫我救你?」

  「是啊,娘娘救我!」那女子身子抖個不停,「奴婢是為了娘娘、為了娘娘才走漏消息的……」

  皇帝一直皺著眉,一直不聲不響的淑妃這時候就說話了,聲音柔柔的,透著一種與世無爭的嫻靜來:「陛下,這丫頭乃是給您煎藥的。」

  皇帝總算認出來這人是誰了:「哦,是朕身邊伺候的。」

  自己身邊伺候的人,卻向著裴才人求救,這是怎麼個事還用問?

  當即臉色一沉:「此等不守規矩的奴才,朕是不敢再用了。」

  皇帝到底是仁厚之君,沒有開口說出打殺的話來,只是說不敢再用了,又沒說到底要怎麼處置,這聽在那宮女耳中,便是比殺頭還恐懼的一萬倍的事——宮裡處置不聽話的人有無數種手段,輕的罰去做最下等的苦力,重的連累家人一起死,誰知道自己接下來面臨的是什麼呢?

  「不要……」她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一把抱住裴才人的腳,大哭起來:「娘娘,您一定要替奴婢解釋啊!」

  「哪裡來的賤人!」裴才人火冒三丈,才被太子指責「竊取皇權」,馬上就有個丫頭抱著自己哭,她氣得反手就是一個巴掌甩了過去:「本宮何時叫伱做過什麼!」

  「娘娘!」宮女捂著半邊臉,不住地哭喊:「是您親自問的奴婢啊,方才您路過偏殿的時候,正好奴婢去太醫院取藥,您拉住奴婢問紫宸殿發生了什麼,問陛下怎麼回事,靈犀公主怎麼回事,奴婢不肯說,您還,還賞了奴婢一耳光……」

  皇帝這才注意到,那宮女果然半邊臉上依稀有紅紅的巴掌印。

  「你放什麼屁!」裴才人氣得險些咬碎了牙,「本宮壓根就沒遇到你,怎麼就問你話了,又怎麼打你耳光了!真打了你,你進來的時候臉怎麼沒腫?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導自演!」

  可話一說完,就想起自己剛剛扇了這一巴掌,那宮女半邊臉已經紅紫了起來。

  「才人姐姐何必如此生氣?你擔心陛下,向宮女打聽一下情況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淑妃迎向前來,在皇帝身側站定,扶住了他的手臂,十足的善解人意,蹙眉看著裴才人,「只是你不該聽了風就是雨,聽見郡主兩個字就急匆匆往裡面闖。」

  「趙子柔!」裴才人氣紅了雙眼,嘶聲喊道:「我說過,我沒有打聽!你少血口噴人!」

  她心中一燒,猛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來,一把抓住淑妃,面目猙獰地道:「我就知道,都是你這個賤人!以前栽贓陷害我,現在又故技重施!本宮自認向來對得起你,你為何一次又一次陷害我!」

  她氣急攻心,一時發起瘋來,緊緊抓著淑妃不停搖晃:「你為何啊為何啊,為何就是要跟我過不去啊!都是這宮裡的可憐人,我從來沒和你爭過什麼,你為什麼就是非要置我於死地啊!」

  淑妃不言不語,也不反抗,只任由她搖娃娃似的搖著自己,看起來當真是柔軟到了極致。

  皇帝到底看不下去了,一聲怒喝道:「阿容!你瘋了!」見裴才人仍沒撒手,便朝身邊使了個眼色。

  曹德忙躬身抓住了裴才人的袖子,賠笑著提醒道:「娘娘,聖駕面前,有話好好說,還請不要衝動。」

  裴才人力氣非常大,曹德自問也拉不動她,便朝左右示意,希望禁衛軍來搭把手。

  裴才人卻自己放了手。

  她有些失神落魄,兩行淚水從臉上滑落,啪嗒摔碎在了腳下。

  「陛下,你還是不信我,是不是?臣妾記得,去年小公主中毒,你也不信我……明明就不是我乾的,可你不聽我解釋,任憑我在殿前跪了一夜,就是不肯見我一面……」

  她抬起手背,胡亂擦了一把淚水,沖皇帝笑得淒楚而苦澀:「我不會說話,不會做人,脾氣也不好,但是我真的沒有害過公主!宮裡任何一個孩子,我都沒有害過!這一點,沒有人比陛下你更清楚。要不然你也不會讓我做貴妃,給我六宮大權!」

  皇帝看著她,似有幾分心軟。

  裴才人繼續流著淚:「乘風那孩子長到這麼大,在我身邊呆了幾天?還那么小,才那麼高點兒,你就把他送到了千里之外,我這個做娘的多心痛?我那時候想,我做這個貴妃做什麼,我還不如一個老媽子,可以天天守著自己的孩子!」

  她抽泣起來,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可是就算這樣,我都忍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抱怨什麼,我只是告訴陛下,我裴阿容不是不能忍!是有時候陛下你對我太不公平!是這個宮裡有些人欺我太甚!是,我今天是誣陷了趙昔微,我恨不得她死,可我有什麼錯?那日慶功宴上,她可是拔劍要殺我!我可是陛下的女人啊,也曾是後宮的貴妃啊!她一個不高興就要殺我!陛下你懲治她了嗎?太子你說什麼了嗎?沒有!你們沒人考慮過我的感受!」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諷刺:「然而現在,我不過是搜了搜她的身,太子就是這麼大一個帽子扣下來!陛下,你摸著自己的心,問一問,阿容對你到底怎麼樣?要是覺得有半點對不起你的,你大可以現在就降罪,我絕不怨你!」

  趙昔微聽著她的控訴,字字句句都透著一個深宮女人的心酸。但她並沒有覺得同情——她永遠記得,裴才人害死了她的孩子。

  那個夜晚,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恨意浸染了她的心。她的善良、同情,已經徹底死在了那個晚上。

  從此以後,她知道了一個血的教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