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早日開枝散葉
不等皇帝說話,李玄夜又笑道:「父皇難道是擔心她的出身?這您大可放心,她雖然生在鄉野,但卻是知書達理聰明有加。兒臣看中的正是她這份堅韌的心志,若真是個養尊處優的嬌小姐,到時候如何服侍兒臣的起居,打理東宮的庶務呢?對了,忘了告訴您了,這次冀州賑災,還多虧了有她相助呢——」
「賑災?」皇帝眉心一皺,將信將疑:「她一個弱女子,竟然還懂這些?」
太子殿下便將早就準備好的帳冊奉送過來:「父皇您看,這都是她為兒臣整理的!」
皇帝一連翻了幾頁,一臉震驚地抬起頭:「趙子儀這個女兒,真是不簡單哪!」
曹德在一旁,心裡腹誹了一句:能讓太子殿下動心,當然不簡單了!
「行吧!」皇帝合上帳冊,撫掌沉吟了片刻,抬手喚道:「取筆墨來,朕要擬詔書!」
「是。」太子殿下鋪開了明黃的錦緞,又親自研了最好的松香墨,一道賜婚聖旨捧在手心,立即撩袍下拜:「兒臣多謝父皇!」
「去吧去吧!」不知道為什麼,皇帝忽然覺得眼窩有些熱熱的,心頭也有些複雜的情緒涌了上來,教他一時莫名有些難受,便敷衍地揮了揮衣袖:「快去準備,爭取明年給朕生個小皇孫!」
……
「哀家今日多喝了兩杯,皇帝難道是嫌哀家話多了?」
太后不緊不慢地聲音再次響起,把走神的皇帝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幽幽的聲音,在沉寂的大殿格外刺耳:「還是皇帝如今腰板硬了,覺得哀家管得太多了?」
皇帝眉間一斂,倒也沒有任何不悅,反而換上一副溫醇笑容,道:「母后這話可是冤枉兒子了,母后教誨,兒子字字句句都聽著呢,怎麼會嫌您煩呢?」
太后扯了扯嘴角,呵呵笑道:「皇帝既然發話了,那哀家就再多嘴幾句。太子妃既然自己不能生,就應該為太子張羅張羅,挑些好生養的女子選入東宮,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皇帝那一抹溫醇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照這個情形下去,太子妃一直無孕,說不定還要影響到前朝的安穩……
他心裡一沉,眼神不由就朝御座下方看了過去。
而那群站著的大臣們,視線也就跟著一轉,直直地落在了趙昔微臉上。
都這種時候了,她還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一臉端莊地坐在那裡,僅是這份置身事外的從容,就讓人頗覺意外——這還是那個雨中擅闖朱雀門、跪在地上淋得渾身濕透的鄉下私生女嗎?
被眾人這麼打量,趙昔微眉頭也沒皺一下。
只見她伸出兩根纖長如玉的手指,姿態優雅地托起茶碗,揭開蓋碗,一邊緩緩撇著茶沫,一邊淡淡笑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妾身只是在調養身子而已,怎麼就是不能生了?」
眾人臉色劇變。
皇帝也驚得一身冷汗。
這丫頭,當初看著多麼溫婉懂事,怎麼嫁給太子才多久,就也變得這麼任性了?
真是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太子妃——」才開口,便聽見下方的太子輕輕一咳,皇帝幾乎是條件反射式的,就把話又吞了回去。
卻猶覺得有些不放心,於是便斜了自家兒子一眼,無聲警告了一眼。
李玄夜朝皇帝點了點頭,淡淡一笑。
太后臉色也沉了沉,但很快就又笑了笑:「哦?能生?」
只這一聲,就已有了幾分叱吒風雲的氣勢。
「咳咳……」趙子儀咳嗽了起來,他抿了抿唇,還沒開口,太后那眼神嗖嗖幾下,冷刀子似的就擲了過來:「怎麼,趙丞相攝朝政事還不夠,還想想過問天子家事?」
「下官不敢。」趙子儀立即就收了想法。
這下,別說是那些命婦,就連那些臣子,也覺得後背發涼,冷汗嗖嗖地就貼著衣裳下來了。
但趙昔微卻是半點懼色都無。
太后看她不順眼不為了別的,是因為她姓趙,又因為她嫁入了東宮,成了太子妃。
這條兇險之路,從她回到長安第一天起,就註定了沒有回頭的餘地。
她害怕過,退讓過,隱忍過,但事實說明,退讓隱忍換不來和平。
太后的目的就是除掉她、除掉趙家,換一個更信得過的人,當這個太子妃!
「誰說我不能?」趙昔微眉梢輕輕揚起,笑意里藏著幾分鋒芒,「我的病情如何,太醫署諸位長官可是清清楚楚,至於調理身子服用的藥物,也是尚藥局諸位大人親自調配——」
「黃大人!」她說到此處,陡然冷聲一喚。
立時人群里有個穿著紅色官服的臣子出列,畢恭畢敬地道:「下官黃本初,太子妃有何吩咐?」
趙昔微眯起雙眸,語聲沉沉,威儀隱隱:「當初本宮身子抱恙,殿下召了太醫署諸人,是劉太醫初診、黃大人複診,你們都說的是『身寒體弱、氣血不足,細細調養幾個月便也就恢復了』……我倒是想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不能生了?難道是太醫署諸位官員合謀陷害本宮?又或者是你們診斷失誤,給我配錯了藥?」
黃本初頓時覺得整個人涼了半截。
這麼一連串的問題,似炸雷一樣,一個個的丟下來,他該怎麼回答啊?
「這個……」
黃本初苦著臉,斟酌了半晌,才出了一聲,太后就陰惻惻地一笑:「黃本初啊,你也快六十歲的人了,在太醫署做了四十年的官,可不能一步踏錯,步入萬丈深淵吶!」
「是……」
黃本初這下覺得整個人全涼了。
太醫不好當,太醫院的長官更不好當。
大年初一進宮賀歲,就遇上了這樣的事,他這一年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他躬著身子立在御座下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上方坐著的人,額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層冷汗。
太后、皇帝、太子、太子妃……
都冷眼盯著自己呢!
太后說太子妃不能有孕,而太子妃抓他出來問話,這不是拖他下水當替死鬼嗎?
其實誰都知道,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場。
畢竟也是在朝堂呆了幾十年的人,這麼個問題也沒有難倒他。
他微一思索,便含笑道:「回稟太后、太子妃,下官確實是這麼說的,太子妃身寒體弱,氣血不足,須得仔細調養些時日。」
這話模稜兩可,全看你怎麼聽。
你若存了心,非要說太子妃不能有孕也是有道理的;但若據理力爭,說只是調養身子,這也說得過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