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這些人是為了夏妍被劫的事情急匆匆過來的。
「宋煜,你要走了嗎。」沈江姩端了一勺湯,不往嘴裡送了,豬腳湯頓時不香了。
「再說。」宋煜說,「看看是什麼消息先。」
小滿原被沈江姩剛餵完奶抱在懷裡,小滿好似察覺到那些人來找爹爹出遠門去辦事,爹爹將要啟程離開青州的家了,小滿嚶的一聲哭了起來。
沈江姩沒有哭,她笑靨如花,因為宋煜不希望看見她落淚,要笑啊沈江姩。
夏承安進院,他看見沈江姩抱著一名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和太子一起吃晚飯,他面色猛地一怔,愣在當下,半天沒有回神,他壓著情緒沒說什麼,但明顯他憤怒已極,只對太子言道,「少主,我妹被劫持的事。事關大局。末將出面和您一起應對。」
「是得你夏家出個人一起走一趟豫東,你既然來了,省的孤去請了。」宋煜認為夏家總得有個人給他個說法,那位夏大娘子的行為,符不符合太子妃的德行。
康樊揖手道:「爺,屬下來給您稟報豫東最新消息,以及薛崇仁的口信...只怕耽擱不得...」
穿黑衣服的高高大大的康樊,看看眸色幽幽的沈大娘子,看看襁褓里的孩子,呀,這孤兒寡母,孩子才滿月,家裡需要男人啊,他於心不忍,「爺,您不然先吃飯吧,陪夫人小孩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宋煜唇色逐漸泛白,他要求康樊明日一早稟報,康樊果然能力、態度都沒問題,當日不到傍晚就提前來稟報豫東最新消息,宋煜覺得自己有陰暗的一面,內里私心竟希望康樊晚些來,可身為人君,他說,「沒事,吃飯不重要。你的事重要。康樊,你做的很好。」
宋煜聽見小滿的哭聲,他看見沈江姩強顏歡笑,他揪心的不行,他真的打算和她過一天日子,陪她好好食飯的。
他說:「康樊,夏承安,你們去書房等。這邊哄下小孩,孤就過去。」
沈江姩將盛起那勺湯擱回了碗裡,日子沒法過了,她是說,這一天的日子也沒法成全了麼。
她撓撓鼻尖,她欲言又止,可以不親自去嗎,她一個人照顧小孩不大行,就是說離不開宋煜,小孩一夜哭十次,她一個人弄不過來,挺矯情的,但她真的一個人弄不過來一個滿月的小孩,月子裡宋煜在,她沒操什麼心。
可以不丟下青州去豫東嗎。
不可以。她懂的。百姓,大局,夏小姐。
青州都很安全的。姩姩很懂事的。但...一定要親自去嗎。用替身也不可以嗎...
宋煜將小滿從沈江姩懷裡接過來,他哄女兒說,「爹爹同屬下去說話,沒有要走。小滿乖乖。你如你娘親一樣愛鬧人呢。」
小滿聽到父親溫柔的嗓音,嗅到熟悉的味道,漸漸止住哭泣,張著大眼看著宋煜,小手拽住爹爹衣襟,緊緊攥住。
沈江姩待他將小滿哄好,她說:「還是明早走,對嗎?會眼下就走嗎。你還沒吃飯...你說要每天都好好吃飯的,你自己都做不到...」
宋煜看了看往書房去的康樊和夏承安,他沉吟片刻,對沈江姩說,「明早走。飯吃不成了,人等著呢。乖一點。」
「不如,你今晚同我和小滿一起睡,她都好沒有安全感,不如你和我寵愛她一次,爹爹在左邊,娘親在右邊,我們陪她說說話了,我們一起親親她臉蛋,好嗎。」
抱抱我,好嗎宋煜。不想一個人獨守空房,一個人睡覺了。
沈江姩想,自己也沒有安全感,也厭惡離別,而且她有東西要給他,她計劃晚上給他的,那對護膝,花了她三百文銀子的護膝。
而且,她的心理建設是,他明早走,但康樊當天下午就來了呢。
「好啊。我說完事情就回房。」宋煜立起身,往著書房走幾步,他回身,欲言又止,想問問她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豫東,他到底將話壓下,他壓抑而深沉的叫她:「沈江姩...」
沈江姩聲音如哽住,「你叫我做什麼,宋煜。」
「沈江姩...」
「你要說什麼,宋煜?」
宋煜猛地將手攥住,「飲湯吧。我會儘快回來陪...小滿。」
宋煜去了書房,那句從豫東回來孤娶你,壓在了舌尖下,怕被拒絕。
沈江姩飲湯,湯明明很少鹽,可她怎麼嘗到了鹹味,她抬手摸臉,指間濕濡一片。
哦,原來青州在下雪,她的眼睛卻下雨了。
宋煜步入書房後,在新居內不算寬敞卻質樸的環境中,感受著家的滋味,女人孩子在食飯,他在書房洽公,是謂生活,是他不曾感受過的微妙的親近和成熟感。
夏承安是軍中硬漢,說話直接,疾聲道:「少主,如何委屈爵爺做了外室,孩子都有了!如何不給名分?」
宋煜窩在椅上,懶懶看他,「你不是昨兒將你沈妹妹定錢退了回來?你不是要孤成全她同肅王?孤大小一塊送給肅王了。你現在鬼叫什麼。」
「末將看不過去!那麼好的姑娘,沒名沒份的住外宅!您不負責任!」
宋煜說,「如今你急了?慶功宴你怎麼說的。孤就是不負責任。看不過去,你自毀雙目。」
「我哪知道您弄大我沈妹妹的肚子!」夏承安拂袖道:「請少主將定錢還來。請即刻給沈妹妹名分,明媒正娶!她決計不能只是外室,她是妻,夏妍給她做平妻便是。否則,末將去御前參您一本,告您褻玩功臣,生了孩子不負責任!您有失人君體面,我還要參皇上一本!我卸甲歸田,遼北誰愛護著誰護著!」
宋煜說:「去參吧,爺活夠了。爺也不幹了,跟你一塊卸甲歸田。」
謝錦一怔,怎麼了,想媳婦想到快死了?
這夏小姐都被捉賊窩去了,少主和夏將軍這時候討論夫人的名分問題,略略顯得不顧大局了啊,咳咳,注意大局。
「您!」夏承安焦急不已,他原以為沈妹妹心系肅王,哪曾想竟為太子生養了女兒,「這樣想來,軍營里她就大著肚子在救死扶傷,怪不得我當時覺得她腰胖胖的。您...簡直冷血...」
康樊嘗試首次插嘴,「將軍,不然先叫屬下說豫東...」
宋煜對夏承安道:「孤怎麼冷血?你參孤,孤就說是你要孤不負責任拋棄沈江姩的。你假正派,不配做將軍。你個糊塗蛋。」
康樊嘗試二度插嘴,「少主,這豫東...」
謝錦扯了下夏承安,小聲說,「你別總是在錯誤的時間干錯誤的事情。明顯不是爺不願意,是爺認為對方不願意。我有個辦法...可以讓爺和沈大娘子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夏承安一怔,「什麼辦法?快說。」
謝錦問:「你想試試?」
夏承安鄭重道:「當然!沈妹妹對我恩重如山,只要能讓她和孩子安家,我什麼都願意干。」
謝錦輕輕一咳,趴在夏承安的耳朵上,小聲說,「這樣,你連夜去暗殺了肅王,毀屍滅跡,然後到豫東後,你一劍捅死你親妹妹夏妍,毀屍滅跡,返京後你再一拳打爆皇后的頭。三樁人命全部嫁禍給豫東刺客。我給你保密。這事就成了。」
康樊嘗試三度插嘴,「謝兄弟,不然叫我先說這豫東...」
「別拿我開涮,這時候你還開玩笑。」夏承安把康樊打斷,表情逐漸變得複雜,他錯愕的凝著謝錦,他說:「此事需從長計議。殺人雖然快捷,但我......不能那樣干。」
謝錦心想,怎麼著,還真考慮上他胡扯八道的方法了嗎,這夏承安也是因為沈妹妹發瘋了。
康樊插不上嘴,放棄插嘴,便安靜的立著。
宋煜睇向康樊,「你杵在那裡做什麼,報!」
康樊險些委屈哭,他倒是想報啊,這些大佬給他機會嗎。
終於輪到他說話了,怎麼略略有些緊張了起來,揖手稟報,「啟稟少主,夏大娘子被豫東刺客擒回了豫東境內,吾等徹底失去了夏大娘子的蹤跡,豫東截獲人質成功,交換人質成為需要面臨的現實。但,屬下得到了薛崇仁給您的口信...不乾不淨的口信...」
宋煜眉眼疏離,「你說吧,不用支支吾吾。」
「是對方言辭不乾淨,屬下只是複述,屬下冒犯...」康樊快速看了看宋煜那冷凝的面龐,他因為沒有看護好夏妍而自責不已,當下抬袖擦拭著額角冷汗,說話間求生欲是很強的。
「嗯。」
康樊平鋪直述道:「刺客將薛崇仁的口信丟給屬下,薛崇仁言道,限姓宋的野種三日內,將睿王安全的送到薛崇仁在豫東大名的府邸,若遲一日,則隨機射殺十名百姓,再遲一日,隨機射殺百名百姓,若遲三日,將夏妍丟到妓院伺候男人,事後赤身露體射死在街頭,叫百姓圍觀。」
說完,汗透厚衣,躬身待命。
宋煜聽聞『野種』二字,一些極為不好的回憶升了起來,幼時的種種悽苦回憶湧上心頭,他眉眼越發冷了下去,一絲溫度也沒有了,「口信內容就這些,還有嗎?」
「沒了。」康樊微微沉吟,「大雪路不好走,天好的情況下,快馬加鞭趕去豫東還要三天。現在下雪天,三天時間很緊張的。」
說著,話鋒猛然頓住,「少主該丟下青州,即刻出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