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我今天不行了

  宋慕之竟心下一凜,太子,皇兄啊,原來太子一直都對一切了如指掌,這內鬼原是太子的手筆,宋慕之緩緩的手心有些冷汗,太子的暗線都深入到了誰的身邊...自己是否也在太子的監控內?自己素來認為自己在局外關觀局,莫非太子在更遠處觀他?

  「你是說,太子知曉皇后策反你,並有意安排你反間,在皇后身邊為皇后所用,實際他對皇后的計劃都瞭然於心?」

  秦鍾言道:「正是。」

  「秦鍾。」沈江姩顫聲說,「你的意思是,太子知道皇后今天安排你殺他?他讓你執行的任務,只是這任務會失敗。他知道他的姨母安排你用弩弓射殺他,他知道他姨母想要他命,是嗎。」

  沈江姩起初隱瞞他,內鬼是他姨母安排的,就是怕他難受,他親人不多,對他也都不善待,她不希望他難過。可他竟然早就知道皇后在策反他的人,並密謀他的命。

  秦鍾頷首,「他知道的。這弓弩都是殿下賜給我的。殿下說,皇后要折騰,就讓屬下陪她折騰著玩,不傷著人就行了。」

  沈江姩回想起方才慶功宴上,宋煜笑的眉眼彎彎的接過趙婷給他送的棉衣裳,她心疼的窒息了,宋煜知道趙婷在密謀殺他,也知道趙婷這衣裳是送他最後一程的意思,他還是笑笑的穿上了,他的心裡是多麼難受,他該多堅強才能承受這一切。

  還有先皇后對他下毒之事...她不能讓宋煜知道他親生母親對他下毒之事,這事需要隱瞞一輩子。

  沈江姩方才被眾星拱月,她看戰神切磋武藝,好生熱鬧,他卻孤單一人,將所有情緒一人壓在心底,悄然離開。

  她要立刻見到宋煜,陪他說說話。

  沈江姩將弩弓從秦鐘的頭拿開,「你說的話我沒有全信。宋慕之,讓你的人幫我把秦鍾押到宋煜跟前,我和宋煜當面驗證一下,秦鍾所言虛實。」

  宋慕之頷首,「你可以使用這兩個人的。那麼,內鬼抓著了,我們就到此為止了。晚上還東西,你隨時去我府邸就是。」

  沈江姩頷首,「好。」

  沈江姩毅然轉身,讓兩位侍衛押著秦鍾去見宋煜,她問秦鍾:「太子在哪裡?」

  秦鍾言道:「在城樓。」

  宋慕之看著沈江姩走遠的身影,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宋慕之轉身一瞬,淚如雨下。

  ***

  宋煜在夜色里來到城樓上,他揮退了左右,單一個謝錦也遠遠的在那邊立著。

  下著小雪。

  宋煜今晚情緒非常不好,許多事情壓在心底,姨母安排人刺殺他,姨母虛情假意親手為他做的棉衣裳,以及沈江姩借抓內鬼之名和宋慕之一起度過整個慶功宴,看腿部康健的人給她表演武藝切磋,以及父親也誇獎肅王和夏將軍好劍術,以及沈江姩前二日把他趕走。

  挺多事情壓在一起。

  他只是面無表情,可是這些很細膩的情感,他是有的。

  他其實挺想有個人可以陪他說說話的。

  可又不知該說什麼。

  但他現下一個人立在城樓上,將手臂撐在矮牆,俯瞰著城中百姓,或沽酒售賣,或行色匆匆。

  雪花落在他身上趙婷做的棉披風,他感受到深深的孤寂。

  他像陷在一處漆黑的深潭,不住的下沉下墜,很希望有人拉他一把,給他一絲希望。

  沈江姩命令那兩人押著秦鍾,來到城樓下,她仰頭,在那城樓高處看見了凝視遠方形單影隻的宋煜,他那樣漂亮,又那樣孤獨,她心中所有的柔弱和憐惜都被喚了起來,她急聲喚道:「宋煜,宋煜...」

  軟軟的嗓音穿過雪幕傳入宋煜的耳中。

  宋煜正自出神,忽然聽見城樓另外一邊有沈江姩的聲音響起,他肩膀一僵,她不是在看肅王和夏承安切磋嗎,她怎麼來了,他箭一般來到城樓左首,往城樓下的皇宮內院去看。

  就見沈江姩挑著燈籠,立在城樓下,她身後有兩人押著秦鍾。

  就如從深潭中被及時往水面拽起,宋煜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窒息了般,這時猛地透過氣來。

  宋煜隔著霰雪望著沈江姩,「找我有事嗎。沈江姩?你不是在宴上玩嗎...怎麼想起孤王來了。」

  「宋煜,你為什麼一個人走了?」

  「宴會太吵了。」宋煜說,「這裡安靜些。」

  沈江姩說,「這裡方便嗎,我在城樓下高聲問你話,方便嗎?」

  「方便,這裡沒別人。孤讓人都下去了。」宋煜說,「你要問什麼,你問吧。」

  「秦鍾是宋慕之抓到的內鬼。但是秦鍾說,你都知情,你知道皇后有意策反他,你知道皇后讓他做什麼,你讓他陪皇后折騰,是不是真的?」沈江姩詢問,「秦鍾我是該放了,還是怎樣?」

  宋煜聽完,沉吟片刻,言道:「是真的。秦鍾底色還是孤王的人。弩弓是孤賜給他的。人放了吧。孤不會有事的。易繆那次,是情急意外。素日,孤是惜命的。」

  那日是沈江姩涉險,他才急於出面,這才受刺。

  沈江姩看看宋煜身上穿著趙婷做的棉衣裳,她的心臟如被狠狠捏住,她說:「哦,那我讓人把他放了。」

  「嗯。」

  沈江姩命令宋慕之的兩個人道:「將秦鍾放了。」

  「是。」那兩人便將秦鍾放了去。那兩人隱去。

  秦鍾亦步入暗處不見影蹤,不幾時便爆發一陣響動,說是有人刺殺太子未遂,作案之人也未抓著,不了了之,趙婷在宴上卻攥拳往桌上隱隱捶了下。

  宋煜從城樓低頭看著沈江姩,他說:「你來找孤,就為這事嗎,沈江姩。」

  沈江姩說,「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你說你的人不是白養的,你說你不會坐著被殺,我卻選擇不信你,整個慶功宴和肅王在一起等待時機抓內鬼,把你丟在一邊,你生氣了是不是?」

  「過去了,沈江姩。」宋煜薄唇輕輕顫動,「反正你不相信我。」

  「宋煜...」沈江姩眼睛裡有淚珠滾來滾去,好生心疼。

  宋煜說,「不說了好不好。已經這樣了。我今晚不想爭吵了。你回去赴宴吧,你是主角,不能缺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宋煜,我可以上去陪陪你嗎。」沈江姩說,「我保證,今天我不會和你爭吵的。我不會惹你生氣了。」

  「不用了,沈江姩。我想一個人待著。」宋煜嘴硬,他倒不知在嘴硬什麼,可能剛才她在慶功宴上的一切他都沒有參與,可能因為他不能切磋武功給她看,他好生失落吧。

  沈江姩知道他在生什麼氣,貓,茶花,還有他讓她不用管內鬼的事,她理直氣壯的拒絕了他,堅持意見和肅王一起抓內鬼,結果發現內鬼是宋煜的人,他怪她永遠不選擇聽他的話,她自以為是,以為是為了他好,結果傷害了他,一次一次的使他難過。

  沈江姩沒有離開,他不想見她也好,或者說他口是心非也罷,她都沒有離開。

  沈江姩挪動了下腳步,宋煜以為她要走了,他心中失落下去,他的手在矮牆邊沿猛地攥緊。

  哪知沈江姩繞過腳底下一攤雪泥,她挑著燈籠腳步堅定的上了城樓。

  她來到城樓上,宋煜看著她,她步至宋煜身邊,一點一點的靠近他。

  宋煜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望著城中的百態民生。

  「宋煜。」沈江姩小心翼翼的叫他。

  「怎麼了,沈江姩。你叫我做什麼。」

  沈江姩說,「我從沈府趕走你,我做得不對,我意識到我的問題了。我不應該在月子裡讓宋慕之去我家那樣頻繁,我不應該為了任何原因趕走你,我應該和你商量的。你能不能原諒我?」

  宋煜想,她又不肯還那幾樣東西,她又不肯和肅王斷交,他累了,不想老生常談,「不說了好嗎。我被我姨母刺殺了四次,還有很多其他我不喜歡的事情,總之,今天我挺低落的,我今天...不行了。」

  他突然發現,沈大娘子的詞,挺契合他心境。

  我今天不行了。

  不說了好嗎。

  宋煜說,「你去看肅王表演劍術吧,哦,提醒一下,別喝酒,小滿在吃奶。」

  沈江姩說:「我沒喝。」

  「是了,孤怎麼忘了,肅王幫你將酒都擋掉了。」宋煜抿唇笑笑,「小滿的父親,倒省力了。」

  「宋煜...」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