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在謝錦面頰亦看到不解神色,謝錦比他似乎更不解一些。
謝錦說:「按說該到大都河了的。怎麼返東宮了?」
宋煜說,「你問誰呢?」
謝錦被懟的詞窮。不愧是爺啊,一句話把人懟到無話可說。
燕青待宮人掀開門帘,便進了來,他的屬下雲矜跟隨其後進了來,雲矜用手掩住受傷的心口,進門太子的視線便如冷芒般射了過來,雲矜沒有勇氣去迎視太子那冷冽的眸子。
「兄長。」燕青揖手。
燕青剛說一句兄長,皇宮皇后派下來的宮人,將身子躬得低低的邊叫著問安邊進得來。
宮人舉著一個托盤,內盛有太子的婚服,宮人言道:「皇后娘娘特意囑咐,請爺明兒務必穿婚服。皇后娘娘體恤您腿部舊疾,叫奴才提醒您典禮前用些鎮痛藥呢,另外,夏妍大小姐問您安,她說明兒見。」
宋煜擺手叫謝錦將婚服接下,他自己沒有興趣同宮人說話。
倒是謝錦斥責道:「你回去回了皇后娘娘,明兒太子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這大婚典禮啊,一定圓滿成功。」
謝錦心想,太子馬上把自己干進冷宮去了,這大婚只怕是...,皇后的臉估計得氣歪,想想就舒服。
「你怎麼帶雲矜回來了?」宋煜立起身來,面上甚為疑惑,也露出慌亂之色,「姩姩呢?不是叫你安排侍衛去畫舫替她出來?然後你領隊帶她去姑蘇?」
燕青注視著宋煜嚴肅的面頰,許久言道:「弟早就與兄長說過,沈江姩是睿王、大理寺聯合沈家派來的細作,目的是欺騙兄長的身子和感情,拿到臣子規,參兄長離經叛道,置兄長於死地,以保她沈家性命無憂。兄長在冷宮太久,只怕不知女人心險惡!」
宋煜睇了眼雲矜用手掩住受傷的胸口,審度了片刻,又凝著燕青,「你什麼意思啊?我問你沈江姩人呢,不是叫你帶她去姑蘇玩嗎?」
「弟是要帶她去姑蘇啊,和她說好了,她先進去畫舫,叫周芸賢、宋曦文搜身、驗臉,完事戌時讓她去畫舫後端女廁,那時雲矜會進去等她,將黑色帽衫給她,把她替出來。」
燕青沉聲說,「她不配合,還讓她的隨侍打人啊。那我怎麼辦?不好在睿王眼皮子底下鬧大,影響兄長明日的計劃。誰不知曉,兄長為了除掉薛氏、睿王,這計劃已經醞釀多年了!」
「打人?」宋煜睇著雲矜,「你是說,雲矜是姩姩讓人打傷的?她實際是和睿王一條心?那麼她的隨侍還挺厲害的,能把單手戰敗千人的雲矜給打傷了。」
「不錯。兄長器重那女人,雲矜又不敢還手。只能任打。」燕青哼了一聲,「那女人讓雲矜不要多管閒事,讓雲矜滾。我認為可以不勉強沈江姩去姑蘇了。兄長也該清醒了。和離婦保持距離,把心思放在大事上!咱們這群追隨您的人,才覺得值得。」
宋煜胸口很有些起伏,「燕青,你覺得你的話孤信了任何一個字嗎?邱夢構陷她打斷我的腿,我憎恨她七年,結果她沒有打我。你說她打人,孤王還信嗎,類似的問題,孤會犯錯兩次嗎!」
言畢,宋煜倏地掀翻桌案,硯台書籍一片狼藉。那件紅色婚服倏地落在地上,顯得那樣喜慶而凌亂。
燕青、雲矜臉色大變。
雲矜心下怦怦亂跳,燕青示意雲矜不要多言。
燕青言道:「兄長應該選擇相信。因為兄長不應該和離婦繼續牽扯!燕青是為了你好!」
「你也看不慣是吧。你們全都看不慣是吧!」宋煜怒然逼視著燕青,「看不慣孤王喜歡一名女人?皇帝要毀了她,皇后痛斥不准她進門。燕青,你是孤的兄弟,孤把她交給最信任的你,結果你...把她扔了...把她放棄了,是吧!」
宋煜腦中想像著沈江姩一人孤零零立在畫舫尾端等不到人的場景,登時間心臟揪在一起,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我是把她扔了。」燕青沉聲道:「兄長可以喜歡一名女人,兄長只是不可以喜歡沈江姩!她是臣妻,是離婦,她父親毒殺了先皇后!過往以為兄長只是玩玩,如今看來不是,兄長要逆天行事,冒險下之大不韙。」
「住口!皇帝已經說的夠多了,不需你贅述!」
「燕青不得不說!你和她在一起除了受她拖累,不會有結果,並非所有人都可以像兄長一樣包容毒殺先皇后一事,一旦事發,兄長將被扣上不孝之名,如何令朝臣信服。如今,她威脅到你的前程,我不得不逾越了,兄長!」
宋煜倏地用兩手抓住燕青的腦袋兩側,緊緊的,將燕青拉到面前,眸色赤紅道:「孤是你的主子,孤喜歡誰,你說了不算!你要做的是效忠我,聽我的!」
燕青較宋煜稍微低一些,他目光沉沉凝視宋煜,「正因為你是我的主子,我才這般護你清譽!」
宋煜猛地鬆開燕青的項首,燕青因為巨大的力度而後退數步,宋煜說,「上次你讓秦鍾謊報她的消息,說她同周芸賢仙人跳利用孤王。那次孤沒有追究你。這是第二次,燕青,孤不再信任你。」
謝錦嘆氣,「燕青,皇帝已經勒令殿下與夫人斷交了,殿下心裡本來就難受,你怎麼還把夫人給扔了不管了呢。那個周芸賢多次威脅夫人,睿王也不是善茬,對殿下的人肯定會不尊不重,夫人一個弱女子在那堆男人裡頭會害怕的。」
宋煜意識到,自己不可以有喜歡的人和物什,木雕玩偶不可以,沈江姩也不可以,自己的喜歡會帶給她傷害,那麼他便順應天子,順應皇后,順應他的屬下吧,他不去禍害姩姩了,他從椅背拿起衣物,搭在手臂,他說:「燕青,你祈禱一下姩姩沒事吧。否則!」
燕青見宋煜要離開,忙將去路攔住,「兄長何去?」
「去畫舫,找沈江姩。」宋煜說。
燕青連鞘拿出長劍,橫在太子面前,「燕青勸殿下,早些安寢,明日大婚,還要對付睿王呢。此時去畫舫,有打草驚蛇之風險,兄長多年的韜光養晦將毀於一旦。兄長被薛氏冤枉已經太多年了,請兄長以大局為重!此次,務必將薛氏真面目曝露在陽光低下。」
「你把我媳婦兒扔了,你讓我考慮大局?」宋煜冷冷睇著燕青,「你跟誰大局呢。這個太子,爺不做了。你去當太子吧。」
燕青跪在地上,「您若是錯失了明日之機,再要尋機會幹掉睿王,恐怕是不知又是多少年的蟄伏,或者一輩子都要同薛氏共生!睿王如今已經被勝利幾乎沖昏頭腦,他要狂,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您幾乎成功了!兄長。」
「讓開。」宋煜冷聲說。
燕青沉聲道:「沈江姩只是區區一屆弱女子,她在歷史洪流中根本無足輕重,根本沒有人會在乎一名女子的榮辱興衰,生死存亡!而您,卻會青史留名,您的一舉一動都甚為關鍵!請殿下早些安寢!」
東宮知曉那個計劃的人,紛紛都跪了下來,給宋煜施壓,讓他就寢,不要出府,為了女人而給計劃帶來風險。
宋煜索性將燕青的劍鞘去掉,將劍尖抵著自己的心口,隨即一步一步往外。
燕青哪裡是真心傷害太子,只得一步一步後退。
雲矜和謝錦亦勸殿下,不若過了明日,再找夫人解釋。
宋煜腳步沉沉,凝視燕青,沉聲道:「我在乎。」
眾人面色大驚,誰也沒有料到,太子竟這樣平鋪直敘地將他對一名女人的在乎說了出來。
「區區一屆弱女子,你們認為在歷史洪流中根本無足輕重,她的榮辱興衰,她的生死存亡,甚至她的一茶一飯。」
「我在乎。」
眾人屏息,無人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