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提不起興致

  「嗯。」她說,「有人來了。」

  宋煜將放妻書給了沈江姩,「周芸賢簽了,送了來。他父親也簽了。你父母那邊暫不打擾了,免得牢里老人家操心。你簽了字,孤讓官府去備案就可以了。從今後,莫再被他欺負了。」

  沈江姩拿過放妻書,七年婚姻,因太子一個賜官的允諾,分崩離析。

  她心中擔子輕了不知多少,眼眶很有些溫潤,有個太子准前夫,還是挺好的。

  沈江姩突然疑惑,父親曾對太子分外滿意,亦不是仗勢之人,當年如何那般決絕要她斷絕和太子來往?父親當時說『姩兒,縱然他出得冷宮,你們亦不可能的』。又是何意?父親是否有何深意,或隱瞞著什麼?

  燕青、謝錦,還有宋曦文睿王即將走過迴廊進得書房。

  宋曦文急切道:「皇兄,可方便為本王解惑麼?」

  宋煜頗為慵懶的坐在椅上,「曦文,進。」

  宋曦文在窗外聽見太子聲音,不屑一笑,皇兄怎麼出得冷宮,他便叫他怎麼回去,能辦他一次,便能辦他二次。

  沈江姩忽然記起這宋曦文曾經拉攏周芸賢以她同太子有染之事去御前狀告宋煜,當下她認為不可以叫宋曦文看見她在太子書房內,以免他直接抓個正著去告御狀。

  沈江姩見宋煜坐在了椅上,當下倏地埃下身來,藏在他身前桌下,身子一個不穩,面頰趴在了宋煜的大腿上,和他死寂的身子來了個親密接觸。

  宋煜身子一僵,俯身輕聲說,「你藏桌下做什麼?」

  沈江姩將手指豎在唇前:「叫宋曦文看見我,他會告你御狀染指臣妻。」

  宋煜皺了皺眉心,他低手摸著她面頰,她是在保護他麼?這顆將死不死的心,又泛起漣漪。

  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一邊利用他,一邊又似在護著他。

  「你什麼意思?」宋煜問。

  沈江姩睇著他,牽了牽唇,沒有回答。

  這時宋曦文等人也進得來。

  宋煜對宋曦文沉聲道:「孤為什麼將這七人逐出考場,曦文似乎應該去質問這七人幹了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而非來質問孤王。倒是孤王要問問你,為何替幾個舞弊之人發聲,舞弊是你縱容的?」

  睿王氣血翻湧,這七位人材是他千挑萬選的精英,備考多時迎來殿試,以充盈他在朝血液,竟被太子全部取消殿試資格,睿王實在憤怒不已。

  「皇兄是在針對本王嗎?」宋曦文陰鷙道:「前些時日皇兄便命人視察本王負責監管的始祖皇帝皇陵,如今皇兄又直接取消本王舉薦的七位學生之殿試資格。針對本王未免針對太明顯了吧?」

  「皇陵內有什麼的機密?為何不能視察?」宋煜輕笑著低手塞給沈江姩一支毛筆,示意她簽下放妻書,一心二用道:「若你對今日孤王之處置方法有疑問,你可找出背後陷害七位學生之人。只要你揪出他來,孤便處決此人,恢復考生資格。」

  謝錦聽見處決二字,有些淡淡的憂傷,休想揪出我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皇兄!只怕本王很難揪出他來吧。你我心知肚明背後主謀是誰。」睿王尖銳道。

  「孤一概不知。」宋煜低手輕輕撫摸沈江姩的耳廓,小娘子口中溫熱氣息透過他的褲子到了他的皮肉,他頗有些發緊,只因她那句話透露關懷的話語,他又有些希望,如今似被蒙在鼓裡,好生憋悶,「你揪不出幕後主謀,那麼只能說你火候未到。待你再成長些,再來同孤叫囂便是。」

  「皇兄是不是因為小時候父皇偏愛我,多過於偏愛皇兄,而長大了之後報複本王呢?」宋曦文語出諷刺,「父皇不喜愛你的母后,不能怪本王和本王的母妃的。是因為皇兄生的太過...好看。」

  宋煜波瀾不驚,他經歷的事情,使他不會輕易動怒,除了沈江姩可以輕易使他情緒失控,其餘他皆冷靜應對,「孤王知道怪誰。你和薛貴妃不必委屈。」

  宋曦文見自己無論怎麼刺激都不能使太子情緒露出失控之態,太子就像是決定了要對付他一樣,甩都甩不掉,實在可恨,便客氣道:「眼下快要過年了,今上今年要同我母妃一起過年。太子哥哥,是否需要我和今上說一下,叫您也來熱鬧一下。年初一,一人和側妃在東宮過年,委實寂寥了些。」

  燕青將劍出鞘二寸,「睿王殿下,注意你說話的內容!燕青手中刀劍無眼。」

  沈江姩簽好放妻書,感受到宋煜的腿在顫抖,應是念及他母親來了,她將面龐往他腿上偎依了過去,他撫在她耳廓的手微微收緊。

  「曦文,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被哥哥壓過頭去,嘴上不饒人。」宋煜緩緩道:「孤王習慣住東宮。就不去你娘的側殿了。」

  宋曦文因為是庶出,一直對東宮有極大的嚮往,此時深受刺激,尤其『你娘的』三字也頗為讓他切齒。沒討到便宜,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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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內心裡計較著再度接近周芸賢,自己對周芸賢在亡龍之過事件有御前活命之恩,但這周芸賢目前還妄圖仰仗太子,對他態度頗為疏遠,但不妨礙他靜觀其變,遲早周芸賢可以為他所用,作為扳倒太子的利器,染指臣妾,離經叛道,必然使太子觸怒龍顏,只是周芸賢還沒意識到誰才是他的伯樂。

  室內安靜了下來。

  宋煜交代燕青和謝錦,「你們也各自去歇下吧,還有二日殿試。明兒還繼續忙。這裡不用你們了。」

  燕青言道:「可需弟送周夫人一程,正好順路。」

  「不用你送。孤自己去送她。」

  待燕、謝二人離去,宋煜往後退了些椅子。

  沈江姩便自桌下出了來,看看天色,已然落幕,自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她把放妻書遞給宋煜。

  宋煜叫了個沈江姩看著面生的人,吩咐幾句叫他去官府把事辦了。

  沈江姩坐在椅上,睇著宋煜,溫笑道:「宋煜,你該回府了吧?」

  「今天住貢院了。」宋煜說,「叫人給她說過不回去住了。」

  「你一個人住貢院?」

  「你為什麼問?」

  「我隨口一問。」

  「送你回府。」宋煜睇著她,「我一個人住。你已經離了,我也不強留你住。」

  沈江姩將放妻書交給了宋煜,很想說其實自己不是需要回周府,因為自己已經不是周家媳婦了,那個死了人的宅子,要不要的無所謂,總之嫁妝錢都在褲管子裡,很想說其實自己今天晚上沒住處。

  「好。」她說。

  宋煜指了指椅子,「你坐下。交代你幾句話。」

  沈江姩在椅子上坐下來。

  宋煜將她椅子往他拉了拉,他的腿將她禁錮在他的領地,大概忙了一天,又與睿王發生不快,他此刻頗有些倦色,他嗓子有些發乾,他倒了兩杯茶水,一杯遞給她,他自己端起一杯飲了一口。

  「姩姩。」

  沈江姩一震,他很久沒有這樣鄭重地叫她名字了,她很有些要被批評的感覺。幼時他一這樣,她就不會再胡鬧了。

  「孤出冷宮接近你,是以身體為開端。但並不意味著,只要你付出身體,孤就會所有都滿足你。」

  宋煜溫柔地端詳她眉宇,

  「孤王不認為周芸賢勝任大理寺之職,」

  沈胤祥之案,他為自保,草草結案,造成冤假錯案便是瀆職。他停職,他應該靠自身努力有所作為,而不是出賣髮妻換取功名,

  「孤身在要職,是非觀必須有,孤在朝廷不需要這樣的人。」

  沈江姩贊同而羞愧地點點頭,「我都明白。」

  宋煜嘆口氣,「你今日為了他而來東宮府邸自薦枕席,孤實際很失望。」

  對她所有的喜愛,念想,頃刻間都不見了。她放不下的女子,不應該是一個沒有思想任人擺布的布偶。

  「我同意使他官復原職,是希望他放你自由,讓你可以為自己而活。並不代表孤會兌現承諾給他官做,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罷,我是騙你們和離。」

  沈江姩吐了口氣,這才對啊,她還發愁太子真給周芸賢官復原職呢,他可幫她一個大忙,可謂正中她下懷。

  她眼眶泛酸,好想向他訴苦,周芸賢為權力發瘋了,他甚至猥褻她的么妹,她挺怕,她嚇得連夜裝起了銀票要逃跑,可是卻不敢說,自己如燕青所言是溺水,可宋煜不能夠是那個被她糾纏的浮木。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我也意識到我自己的問題了。那我回家反思。以後我會做一個有思想的女人。我和阿郎,以後不會這樣卑鄙的仙人跳了。」

  宋煜拉過她的手腕,將鐲子往上推了推,用指腹摩挲著那紫色的疤痕。

  「再說這疤痕,他養外室,你不應該以他的錯誤懲罰你自己。用剪子傷害自己不值得。作為曾經的未婚夫妻,孤王看你如今過這樣,還是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一點一點好起來。」

  沈江姩微微笑道:「這個疤痕你就不用勸了。我覺得值得。我從沒有後悔過。如果重新選一次,我還是毫不猶豫地拿起剪子。」

  因為她的愛人被囚在冷宮,她需要衝破父親的軟禁,為他送去那並不曾到他手中的藥材和錢財,她運氣不好,但她盡力了。

  宋煜失望地搖了搖頭,「既然這樣,那麼人各有志。孤王送你回周府。以後,秋水台,孤也不會去了。你若繼續同他糾纏或者復婚,隨你吧。孤也不會再管你的事了。」

  說著,宋煜立起身來,拿起外衫,先一步往外走,「外面等你。」

  沈江姩眼睛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