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
好刺耳的詞彙。
好令人心疼的詞彙。
沈江姩聞言,看了看眉目如畫的宋煜,但見他面龐頸項布滿紅潮,明顯是喝了酒,想必是晌午有政務忙碌,應酬外事也未可知,因為需要飲酒所以未能吃鎮痛藥,這時才作痛不已。
可夏凝身為宋煜的未婚妻,怎麼可以講宋煜是瘸子呢,她不是應該設身處地為自己的夫婿分憂的嗎,突然覺得夏凝雖是兵權的寵兒,可是她卻不配做宋煜的枕邊人。
沈江姩突然心疼起來,不敢想像宋煜這幾年是如何被人欺侮,言語羞辱的,只是如今諸人都礙於他的身份,不敢明說罷了。
沈江姩很不能忍受夏凝如此說宋煜,她的心臟如被狠狠捏住,疼的她透不過氣來,便低聲道:「他不是瘸子。」
「他是的,你不信一會兒他立起來走路時你看看。走路瘸的很明顯的。素日吃藥後看不出來的。
就是喝酒後容易瘸。我參加多次宴後,我都發現了,所以宴會我都避諱和他在一處的。」夏凝擁著沈江姩的胳膊小聲解釋說:「周夫人,改日我們聚聚吧,我有個朋友希望認識你一下,也許你處境會大為改變的。」
沈江姩手劇烈顫抖,她不知為何,夏凝如此嫌棄宋煜,她會覺得比自己受到詆毀更難過,她猛地將夏凝的手從衣袖拂開。
雖然自己對宋煜來說是毫無價值的玩意兒,可自己還是希望用微弱的力量保護他不受到任何詆毀和傷害。
「沈江姩家門落魄,不敢高攀將門之家。沒必要和你的朋友聚了。我的處境我自己改變。不假手他人。」
夏凝不設防,猛地向後撞向轎子,手撞在轎子上門上,疼的她嘶的一聲,「周夫人,你竟拒絕我的邀約!果然,周夫人是有膽識的。」
丫鬟厲聲道:「周夫人好大膽子,竟傷到了夏小姐的手,還不速速跪下道歉!請殿下為夏小姐做主啊!」
宋煜擰眉,不知夏凝和沈江姩在說什麼私房話,怎生平靜的周夫人,突然將人推翻了去,「出什麼事了?」
夏凝怒道:「太子哥哥,我只是約她去聚聚,介紹她給我的朋友認識一下,她便發瘋推人!太過分了!太子哥哥,請您發落她,挽回夏凝顏面!」
宋煜睇向沈江姩,「我問你,怎麼了?誰的責任?」
沈江姩腦中盤旋著『瘸子』二字,低聲說:「我的責任。我沒控制住自己,推了她。你可以罰我。我認罰。」
「你為什麼沒控制住自己?」宋煜不解。
沈江姩眸子血紅,不肯說話。
宋煜問:「沈江姩?不要任性。」
沈江姩終於顫聲說:「因為她說你是瘸子。」
她不允許任何人言語侮辱她心底的煜郎。
宋煜臉色一凝,心頭一悸,倒沒有作惱,他哪裡不知夏凝嫌棄他身體殘疾,聽說皇帝指婚訂婚事時夏凝哭鬧著說不要嫁給那個瘸子,他委實是瘸子,和沈江姩歡好時甚至站久了需要歇一歇。
可周夫人因為他失控是什麼意思?可憐他,同情他麼…
他對夏凝道:「孤王不會發落周夫人。沈江姩不會跪任何人。孤王身體殘疾,不敢耽誤夏小姐終身。夏小姐可以提出退婚。」
夏凝面色大變,太子哥哥竟輕易便提退婚,她祖父可是鎮北大將軍,手中兵馬三十多萬,「太子哥哥,不再考慮一下麼?若夏凝再悔婚,太子哥哥可是被悔婚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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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姐不必操心了。那是孤王的事。」
夏凝攥手,「夏凝不願將關係搞僵,是夏凝回家將哥哥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祖父,還是哥哥叫周夫人給夏凝跪下道歉呢?」
宋煜說,「已經鬧僵了。你說什麼也沒用了夏凝。」
夏凝氣血翻湧。頭一次覺得這殘廢太子特別難以駕馭。
沈江姩此時亦懊惱自己方才一時衝動推倒了夏凝,真的服了自己,宋煜的妾被自己氣得血崩不孕,宋煜的未婚妻,被自己弄和宋煜談起退婚事宜,她總是在給他製造麻煩。
可是怎麼辦,她就是不能容忍夏凝說宋煜是瘸子,她雖然很弱小,可是她也希望可以保護少主不被詬病和傷害,哪怕對方背後勢力龐大。
宋煜膝蓋疼得受不住,但他緩緩立起身,挺拔地立在那裡,神情桀驁,沉聲道:
「夏小姐,請歸府轉告夏老將軍,孤王身有殘疾,不敢耽誤夏小姐,請他老人家給夏小姐另外尋得良配。不必面談,請直接退。」
鎮北將軍有兵馬,宋煜也不是吃素的,無人知曉他手中暗軍數量,亦無人知曉他的人脈都滲透到了何處,包含今上亦在摸底,只是沒有頭緒罷了。
夏凝面上血色流失,哪裡想到太子竟態度這般強硬,寧可要和她祖父發生不愉快,也不肯叫周夫人給她磕頭道歉麼,該不會這瘸子對人家周夫人念念不忘吧,沒有女人喜歡瘸子的。他根本自作多情!
夏凝憤憤地甩了下衣袖,便說:「夏凝會將太子哥哥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我祖父。失陪了。」
待夏凝的轎子離開。
宋煜又坐在了花壇沿上,「沈江姩,你不要我,你不讓別人說我瘸。給我希望幹什麼。」
沈江姩扶著他緩緩坐下,她看著宋煜那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吸口氣,眼眶卻濕潤了,「為什麼沈江姩不會跪任何人?」
「不要有心理負擔。不是因為你。」
宋煜眸色柔和的鎖著她眉宇,擔心把她嚇跑,畢竟自己靠吃藥才維持正常步態,實際很不堪醜陋,
「因為孤王本來就不願意娶夏凝。孤王的心中已經有妻子人選了。只是目前迫於無奈還無法給她身份罷了。要你來,是談邱夢不能懷孕的事!不是要糾纏你。」
-我愛你夢兒-
他喝醉時的真言如夢靨般在她耳邊響起。
「明白了…」
沈江姩心中頗有些憂傷,她記得他說過此生只打算有邱夢一個,方才或許只是借她將夏凝打發走罷了,他是為了獨寵對他恩重如山,卻出身寒微的邱夢,才縱容她這般推倒兵權寵兒,亦不追究她責任的。
趙母這時倒是老實安分多了,因為她發現這太子殿下對沈江姩看起來緊張的很,她不敢再造次。
她摸摸自己的頸項,突然覺得後脖頸涼颼颼的,怎麼為了小狐狸精,把手握兵權的名將之後未婚妻都轟跑了?
宋煜睇向趙母,「趙老太太,可是有事要孤王給你出頭?再撥一撥小妖精頭上的珠釵,耳垂上的耳墜呢?或者,拽一拽她作痛的手臂?」
說著宋煜眼底閃過寒意,「如何不作聲?」
趙母拿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頓時汗透厚衣,"老身...老身...不敢唐突周夫人。只是確有一事,需要少主做主為民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