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春茗見沈江姩從樓梯滾落,急忙忙下來將沈江姩扶起,查看沈江姩狀況,「手臂腫得好高,可是手肘摔斷了?」
「沒事,不嚴重。」沈江姩立起身動了動手,一動便鑽心的作痛,將身上雪拍了拍,「春茗,你回去吧。這到門口了,我找個馬車就走了。」
春茗說:「夫人...殿下他是因為側妃崩漏,身子不適,才忽視了您的,側妃曾經對殿下有活命之恩...他又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奴婢猜測他是打算安頓那邊再親自送您的。」
-你是被我玩弄五天,從東宮轟出去的毫無價值的玩意兒-
「春茗,讓我自己走吧。現在還算體面。我有家室,不可以再擴大事態了。不然,於殿下於我都是無妄之災。我一無所有,他好容易復起,可不能再出差錯了。」沈江姩只是懂事的一笑,然後出東宮,在街邊租了馬車,孤身前往燕府。
給自己定個計劃吧,回燕府把陪嫁丫鬟接上,然後翌日去毓慶閣接妹妹。
先定兩天計劃。
哦,還有一個,看看手臂,包紮一下,只能依靠自己了,不然依靠那個生活了七年狼子野心的周芸賢嗎。
也不可以依靠宋煜。因為交易結束了。她不可以再和他有交集了,因為自己是個毫無價值的玩意兒。
***
待太醫為邱夢診治完,用了藥,宋煜將人送回偏殿,帝後後也親自過來看太子側妃,只問是不是小產,宋煜說沒有,是肝火旺盛,帝後坐得片刻便乘龍輦離開,離開前皇帝問宋煜與夏凝婚事放在明年開春可好。
宋煜還未說什麼,皇后先說開春正好,側妃養好了身子,又有正室入門,到底還是冷清了些,今上可還沒有嫡皇孫呢,多些女郎君進府才好開枝散葉。可把皇帝給說的眉花眼笑。
宋煜說自己身有殘疾怕耽誤夏凝,把皇帝的笑生生截下了,皇后說這孩子。
邱夢那邊安頓下來,待邱夢睡下,宋煜急忙忙趕回到正殿,他囑咐沈江姩在臥室迴避,許是等久了,委屈極了。
他將蟒靴踏入拱門,走在那條鵝卵石小路,習慣性往沈江姩常趴在那裡等他歸府的小窗畔去看,卻見窗子半掩,卻不見有佳人趴在窗欞上等他,預期中的燈籠光也不見了。
他心下頓時一空,如何不見人。
原來五天就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在窗畔看不見她,已然不習慣。
「姩姩。」
宋煜心下一緊,微微拎起衣擺,疾步進殿,推開屋門,其時已經黃昏,屋內沒有燭火,滿室寂寂。
「寶寶兒...」
宋煜低聲喚著,點燃了燭火,照亮了室內,卻見滿室深灰,唯一的色彩是魚缸里鵝頭紅金魚,卻沒有了沈江姩的痕跡,可明明,明明上午他還在這裡同她歡好,如今又只剩他一人。五天不夠啊。
可她是旁人妻子,他不可以繼續了。繼續下去,不可收拾,他知曉少主覬覦人妻傳出去名聲惡臭,他出冷宮有母仇,也需要除掉當年害自己的人,他很小心的處處避嫌,但周夫人是那個他不能自控的例外。
今晚沒有人會摸他膝蓋的骨骼的裂隙,也沒有人撫摸他醜陋的疤痕了,或給他針灸膝蓋了。
他不懂自己,但五天不夠,哪怕她不是完璧,是有夫之婦,他...除了不甘心,便是濃重的占有欲,而沒有嫌棄之意。他不願意承認還愛著,他不會愛著曾經拋棄自己的女人的。
宋煜推開衣櫃,衣櫃裡只余剩他的衣物,不見了她粉粉嫩嫩的小衣服,他走去窗畔,床上也已經換了新的床單被褥,沒了沈江姩的餘溫,枕上有她遺落的一根髮絲,他收起這根髮絲和昨夜剪下那縷髮絲一起放在腰間袋子裡。
他去了廚房,去了隔壁通房,甚至去了隔間恭桶那邊,四處沒有沈江姩的痕跡,他婉如流浪。
宋煜走回桌畔,在那張和沈江姩歡好過的大椅上坐下,便見桌上靜靜躺著那條他親手戴在她頸項里的項鍊,她只帶走了她的東西,而留下了他送給她的東西。
他將那條項鍊攥在手中,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他拿出沈江姩那縷髮絲,她根本不要身外物,她也沒有討要名分,她並不貪慕虛榮的對不對,她只是來履行交易的,他眼睛模糊了。
她走了,對麼。
宋煜突然間滿眼荒蕪,
春茗進來奉茶,「殿下,吃茶。」
宋煜將茶接過,擱在桌上,「沈氏幾時走的?」
「殿下,夫人她...她午後走的。那時所有人都關注著妃子,大家都以為周夫人是壞人,是夫人害妃子此生失去做母親的資格的。夫人也很自責,愧疚,無地自處,您讓夫人迴避,夫人好生難堪,就默默的背起細軟走了。」春茗說,「夫人把項鍊留下,只背著那個被您藏起後被夫人找見的包袱孤孤單單的離開了。」
宋煜垂下眸子,眼中有瀲灩水跡,突然情緒不能自抑,「你叫車把她送去燕府的嗎?」
「沒有,夫人不讓奴婢送,自己找車走的。因為殿下說她是被您轟出去的毫無價值的玩意兒。」春茗小聲說,「您還說和夫人只是一場交易,無關情愛的遊戲罷了。」
宋煜當時因為她要離開他回周府她丈夫身邊,他捨不得她走,又沒有正當理由挽留,他說了傷人的氣話,後邱夢出現,他誠然也說了是一場交易,難道不是麼,她一直在小心服用避子藥,今日天明就收拾包袱要離開,難道不是交易麼。
就這樣散了吧。
他不打算繼續了,因他所作所為,已經給邱夢帶來極大的傷害。繼續下去,對邱夢和沈江姩都是傷害。他不能忘恩負義,在邱夢失去做母親資格的當下放縱自己對沈江姩的欲望。
他需要克制自己的貪婪。
「既然她走了,那便這樣吧。」宋煜說。
春茗倏地跪在地上,「夫人走時情緒狀態很差,氣色也很差,她從出東宮的二十餘級的台階上滾了下去,額頭磕到了,手臂也摔了。摔著後坐在石階上抱著膝蓋安靜的坐了很久,不肯落淚,也不說話,看去心疼死奴婢了。」
「你說什麼?」宋煜倏地立起身來,當下里手作起抖來,「她摔了?你為什麼不來稟報。」
「因為殿下當時陪在妃子身邊。夫人說不要因為她而傷害您心愛的女子,夫人她不想做壞女人,更不希望因為她而使您名聲受累。」春茗說,「夫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明明她也受到了傷害啊,今日她受到的傷害不比妃子少吧。主子您沒能保護好周夫人。」
「摔跤了還顧忌孤王的什麼勞什子名聲!」宋煜問:「摔的可嚴重麼?」
「夫人說不嚴重,可我看那白生生的腕子都腫了,怕是手肘斷了也未可知。」春茗心疼道。
宋煜當下坐不住了,來回踱步,焦躁的他踹了大椅,「她這個時間該是到燕府了?」
宋煜念及她在周府處境並不好,受傷了回去未必可以得到合適的照顧,當下拎了自己的應急藥箱,要去燕府看下是否可以見一見,把手臂給她處理一下。
春茗見殿下要出殿去,當下又說:「殿下,有句話不知奴婢當說不當說。」
宋煜一怔,「何事,你說。」
「殿下若是無意和周夫人有未來,倒不必去看望她了,就此斷乾淨。畢竟得到了她的清白之身,還說出那樣過分的話語,說夫人是毫無價值的玩意兒,實在太傷人了。您需要一個女人有何價值?喜歡不就完了?」春茗說完,馬上垂下頭,「奴婢該死,奴婢僭越。」
宋煜當下心底猛地悸動,「清白之身?你什麼意思?」
「唔?殿下不知麼?」春茗很是不解,「奴婢在收拾床單的時候,看見了床單上有落紅血漬,雖然奴婢和周夫人只有五天的相處,可奴婢覺得周夫人是個好女人,不是那些人說的那種破壞他人感情的壞女人。她或許,也在周府為您守著那份心意,只是礙於世俗,不敢說出口罷了。」
「落紅...」宋煜當下猛地跳動起來,莫非那日不是他弄傷了她,而是她是第一次承歡,此前種種表現,不是裝青澀,而是真的未經人事麼。這七年,她一直在周府守身如玉麼,他這幾日一次一次的寵幸她,哪怕她小聲哭著求饒,他也沒有停下,她為了迎合他,便皺著小臉默默地承受著。
-宋煜,我父親以死要挾...-
莫非她是被逼著改嫁的麼。她從未放棄過他?
他錯怪她了麼...
宋煜心腸絞在一起,剎那間疼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