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算在孤王這裡長住啊?

  沈江姩將肩頭的包袱提了提,隨即掀帘子進得屋內。

  進屋覺得好暖,他這屋子裡多了好幾個暖爐,可比昨兒暖和多了,身上一暖和,手背的凍瘡就開始發癢,她用手搓著患處解癢。

  衣料摩挲,引得宋煜朝她的手看來。

  沈江姩忙將手隱在袖中,女孩子總是不喜歡叫人看見醜陋的凍瘡的,何況是曾經的心上人,凍瘡癢得鑽心,她額頭出了一層細汗。

  宋煜抬眼將沈江姩細端詳,還是前日那身衣衫,兩隻眼睛腫的更像核桃了,眼球布滿紅絲,膝蓋處布滿泥污,顯然久跪過。在周府被虐待了吧。

  宋煜將目光收回。

  他桌案邊有個丫鬟,挺眼熟,是那日沈江姩偶遇的妃子身邊那叫沈江姩照照鏡子的婢子。

  沈江姩扭頭照照鏡子,鏡中那頂著兩隻黑眼圈的少婦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自己現下好難看啊,宋煜缺個暖床的丑丫鬟麼。

  大概是玩一玩她,拋棄她,出口惡氣罷了。

  印象里他睚眥必報,從不吃虧。

  宋煜將毛筆擱在硯台上,低下頭吹著宣紙上沒幹透的墨汁,晾著沈江姩沒有理睬。

  那婢子與他說道:「爺,妃子給您煲了調理身子的湯藥,老中醫開的秘方,妃子遣翠墨來問您今日可回府一同用晚膳,老中醫說呀,這藥膳用上幾日,便能讓妃子給您生個大胖小子呢!今年又是龍年,若皇孫出生,您是龍子他是龍孫可是吉利的很呢。」

  「孤王大約酉時回去。」宋煜輕聲道,「回你家主子,餓了她先吃飯,莫空腹等孤。」

  沈江姩看看時辰,如今剛過申時,他還有一個時辰,便回去陪他的側妃用晚膳了,他準備和他的側妃生小孩了,他二十八歲,在皇子中要孩子算晚的了。

  沈江姩用力搓著凍瘡,疼癢的鑽心感覺掩去她心裡那莫名的刺痛,自己是周夫人,如今心底這刺痛倒逾越不該了,沈江姩將情緒生生壓下。

  那名喚翠墨的婢子得到殿下回復,便福了福身往外走,經過沈江姩時,用僅沈江姩可以聽見的聲音,低聲道:「呸。三番五次往上貼,自己沒男人麼,真缺啊。」

  虎落平陽被犬欺,婢子罵在臉上,沈江姩只能受著。

  沈江姩閉了閉眼,靜靜的立在那裡沒有張牙舞爪的發瘋還嘴,身在谷底,她有分寸,懂得低頭,本來就不是性格張揚的女子,在這喧鬧浮躁的世間,顯得格格不入。

  死囚犯之女和太子側妃的婢子爭吵,除了惹怒太子死得快些,於事無補,況且婢子沒有說錯,是自己貼上來的。

  有夫之婦,她本不該出現在太子的身近,甚至永遠不會有交集。

  待那婢子離開。

  宋煜和沈江姩目光相接,一時間誰也沒有打破這份寧靜,隔了七年,熟悉又陌生,千言萬語難以啟齒。

  沈江姩先出聲破冰,「你昨兒說你晚膳前有一個時辰...讓我來暖床。」

  「是。」宋煜將稜角分明的下頜輕點。

  「殿下吩咐吧,需要我怎麼服侍您...」沈江姩手心很有些細汗,不安中又有著緊張,父親含冤在獄,現實不允許她扭捏或者清高。

  宋煜指了指她的包袱,「肩膀上背的什麼?」

  「衣服。」沈江姩見他開口詢問,便將手在包袱上攥了攥。

  「打算在孤王這裡長住啊,」宋煜半笑不笑,「換洗衣服都帶來了?」

  「沒,是給我母親還有妹妹帶的兩件棉衣,牢里冷。」沈江姩面頰有些發燙,輕聲道,「不是要長住...並不是看您復寵要攀高枝纏上您。」

  「孤王答應你可以去見你妹和你娘了麼?」宋煜挑眉,「你真的很喜歡想當然。」

  「你...你昨兒也沒不答應啊。昨兒我問你如果將你伺候舒服了是否可以見她倆,你沒說話。」沈江姩聲音越發小了,「萬一殿下心情好答應了,我拿著衣衫就去牢里看人了,不必再回府取了...我也不是時時可以出府...」

  「周芸賢今兒休沐在府?」他問,「你沒在家給他燒幾道菜讓他舒服一下?"

  「沒。」她答,"他有事出府去了。"

  周芸賢去看望他大姐母子二人了。

  「哦。」宋煜微微沉吟,「你今日怎麼出府的?出府如此輕車熟路,經常私會男人?」

  宋煜今日於金鑾殿早朝時發現周芸賢休沐在府,以為周夫人出不得府門的,她背著小包袱出現在小窗外時,他心中莫名悸了一下。

  他並非被她牽動心弦,只是...看不見她落魄的模樣,心裡不痛快罷了。

  她這副受氣包模樣,他還沒看夠。這比他當年在冷宮的遭遇,差遠了。起碼他沒找人打斷她腿。

  「別問了,我準時赴約了,不是麼。」

  沈江姩不知道怎麼說,總不能說她賣力給翁氏做好兒媳,被罰跪,被燙手,給周芸賢兩百碎銀幫他養大姐,然後最終把婆母用蒙汗藥干暈在家,背著包袱鑽後院狗洞出府過來和他偷情的吧。

  「孤王問了兩個問題。」

  沈江姩艱澀道,「沒有經常私會男人,第一次。畢竟我滿門待斬。」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宋煜得到了答案,便調侃著她,將自己寫的字帖用書籤壓住,看見沈江姩髮髻上有樹枝和枯葉,衣衫也滿是泥土,面頰上鼻尖上也有灰塵,不妨一猜,「鑽狗洞出來的?」

  沈江姩面頰倏地一熱。

  宋煜牽唇笑了笑,「可以啊你。救父心切,孝女。原來周夫人也有在意的人,看不出來還挺有人情味。」

  沈江姩被他猜中,分外尷尬,她當年也並沒有不在意宋煜,而是小心的保護著他,「當年我……」

  「孤讓你來不是敘舊的。」

  沈江姩把話咽回去,讓她來陪睡的,她卑微道:「我明白。我以後不會再提舊事惹你不快了。總之悔婚改嫁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孤王砍了你爹,你別生氣。」宋煜冷冷說,「你看,站著說話永遠不腰疼。」

  氣氛凝結。

  沈江姩明白他有口氣,忍了七年,要在她身上發泄,她說,「我已經是你的了。加之我這副潦倒的模樣,此生只怕難以翻身,殿下息怒啊...」

  宋煜不言。

  門帘掀動,謝錦掀簾探進頭來,「爺,地方官來京求見。」

  宋煜聞言,便對謝錦道:「叫他等,孤王晚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