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野心裡的情緒漸漸緩和了幾分,於他而言,那日的記憶絕對不算愉快。
倘若沒有必要,他不會再去回憶起一分一毫。
可眼下蘇檀的眼神是那般的清澈,臉上的笑容更是絲毫不見苦澀,就像是陷入了什麼美好的往事。
蕭逐野穩了穩心神,試圖從蘇檀臉上挖掘出那一絲絲的恐懼與難過,卻發現怎麼都找不到。
蘇檀當然不可能讓他找到。
她在學習表演時曾經學到過一句話:最好的演員絕對不是把任何情緒都表露在臉上;而是可以將任何情緒藏在心裡。
所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就是這個道理。
而眼下的蘇檀,就是蕭逐野最好的良藥。
倘若拋開那件事情,那天的生辰宴,他怎麼可能不歡喜,不滿意?
那是他活了二十歲,最心滿意足的一次生辰宴,哪怕她最初答應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許諾。
「那天的生辰,是爺活了二十年,最開心的一次。」蕭逐野看著蘇檀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他這樣說,她該是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意吧?
能不開心嗎?她都整出花活來了,這要是還不滿意,那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滿意了。
蘇檀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唇角笑容越發的滿足,她也隨即對上蕭逐野的眸子,毫不避諱的,「能讓爺歡喜,便是妾的一生之幸。」
她是笑著的,可是在最後兩個字時,眼眶裡的淚水突然掉落。
蕭逐野猛地愣住,心臟瞬間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剎那間,他甚至有些許的手足無措,「檀兒,你……莫哭,爺說過了,以後定不會讓人再欺負你,不會讓你受委屈。」
一邊說,他一邊著急忙慌地去給蘇檀擦眼淚,動作雖然急切,但卻又萬分的小心翼翼。
蘇檀任由他幫忙將淚水擦掉,再不擦掉,怕露餡——畢竟硬生生憋出來的淚水,可不會狂飆啊。
待得眼前重新恢復清明,蘇檀輕輕搖了搖頭,「妾不覺得委屈,妾是歡喜,是喜極而泣。」
蕭逐野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將人一把抱進懷裡,「檀兒,你當真是要了爺的命。」
怎麼會有這樣合乎自己心意的女人啊?
早知道他這輩子會遇到這麼一個人,他當初就不該。
可是人生在世,哪有當初?
只有悔不當初。
蕭逐野抱住蘇檀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沒關係,錯過了最初,不代表會錯過最後。
他一定會讓她好好的活著,留在自己身邊。
想到寧野狐和自己說過的話,蕭逐野眯了眯眸子,道,「你家人去白鹿書院之事,前兩日已經辦妥了。」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要說一點兒都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她正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的和他說說,要他把承諾兌現,卻不想他居然已經做了。
只是……
一想到蘇柳,蘇檀心裡一驚,連忙從他懷裡鑽將出來,「爺,是兩個弟弟都去了嗎?」
見她這般反應,蕭逐野不由得挑了挑眉,眼裡閃過一抹笑意,「檀兒難不成還只想送一個去?」
去尼瑪。
蘇檀一想到蘇柳的心眼子,直覺就很不好,這要是把他給送去了念書,到時候這小子還不得戳著她脊梁骨罵她言而無信啊。
蕭逐野並不知道蘇檀在想什麼,但他也擔心自己今日不說清楚,等到蘇檀日後知曉會以為是他在其中作梗,當即又道,「此次去白鹿書院的有兩人,但卻不是檀兒的兩個弟弟,不如檀兒猜猜看是哪兩個?」
蘇檀:「?」
蘇檀:「!」
不是兩個弟弟,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啊,她那大哥早就過了念書的年紀,家中剩下的那自然就只能是……
這倒是當真出乎了她的預料。
蘇檀在心裡叫了一聲好,臉上卻不好表現得過於明顯,甚至可以說是帶上了幾分不安,「自然不會兄長,難道……爺是說妾的妹妹……」
說道最後,她甚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蕭逐野輕笑一聲,將她的手拿下,握在自己掌心,「沒錯,正是檀兒的幼弟和妹妹。」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派去辦事之人的回覆,眼裡閃過一抹驚異,「爺當真沒有想到,檀兒的兄弟妹也和檀兒一般,各個出類拔萃。」
蘇檀佯裝不解,「爺在說什麼啊?妾怎麼聽不明白,妾的妹妹今年不是……」
蕭逐野拍了拍她的手,「莫急,你聽爺說。」
他擔心蘇檀激動,待得她冷靜了幾分,這才繼續開口,「爺的本意自然是送你兩個弟弟去白鹿書院,只不想你那二弟和三妹都是個有主意的。一個說什麼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早知沒有結果之事還不如不做;另一個就說,女子的歸宿並不只有相夫教子,女子也自有女子的去處。」
蘇檀:「……」
該說不說,這一個兩個的學的還挺快。
但這種話……
蘇檀暗暗呼了一口氣,要不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蕭逐野有耐心,就沖這一兩句話,她們蘇家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更別說得到蕭逐野這個狗東西的一聲誇了!
「爺以為,她們說的也算有道理。」蕭逐野見蘇檀沒有說話,既然已經說道這個份上,自然不會再吝嗇最後一兩句了,「但爺也擔心隨意聽了她們的話不應該,便讓人考校了一番,你猜結果如何?」
蘇檀搖頭。
「呵……」蕭逐野笑容輕快,「你那二弟弟,倒確實是一塊經商的好料子,年紀雖小,腦子裡的想法卻一點兒都不少;你那二妹妹就更甚了,考校她的夫子都說,遺憾不是男兒身。」
這話蘇檀就不愛聽了。
什麼叫遺憾不是男兒身?
女子怎麼了?
女子自有女子的天地!
蘇檀撇了撇嘴角,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她沒想著要哼出聲,但好巧不巧。
蕭逐野:「檀兒哼什麼?是不滿意嗎?」
蘇檀:「……」
草,大意了。
果然,人不能得意忘形。
於是乎,她又哼哼了兩聲,眨了眨眼睛:「妾……剛剛哼了嗎?」
了嗎?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