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野剛剛走出宮外,便看到一道瀟灑的身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寧野狐幾步行到蕭逐野面前,臉上闌珊的笑容在看到他表情時微微頓住,當即就要去抓蕭逐野的手,被他一把拍開。
「做什麼?」蕭逐野瞥了他一眼,繞過他朝馬車走去。
寧野狐挑眉,「你臉色怎麼差成這樣?」
「這次是誰給你難堪了?」
「你父皇?」
「還是你母后?」
他幾句話下來,頗有幾分喋喋不休的意味,蕭逐野彼時已經行至了馬車前,轉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拉開帘子鑽了進去。
寧野狐正要跟著上去,被放下來的帘子差點兒甩到鼻頭,他怔了一下,緊接著瞳孔放大,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聲音都大了幾分,「這次,是二人一起給你難堪了?」
原本就在宮門口等著的七寶恨不得伸手去捂寧野狐的嘴。
在他的印象里,小寧神醫哪裡都好,人長得俊美帥氣不說,醫術也是世間少有,偏偏就是那張嘴,有時候當真是跟下雨後的後山那片竹林一樣——太損了!
寧野狐的嘴自然是七寶擋不住的,他嘿嘿兩聲就上了馬車,左右打量了一會兒,就又開始了,「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他們這回怎麼為難你了?」
「沒有為難。」蕭逐野嗤笑一聲,「是好事。」
「好事?」寧野狐怔了怔,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嗯。」蕭逐野唇角微揚,笑容漸深,「他們給我指定了一門婚事。」
「啊,成婚啊,你確實也老大不小了,要這麼說來,倒也算得上是好事。」寧野狐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地點頭,「這樣的話,你那後院的美人也又多了……」
說道一半,他猛地頓住,「不是,誰啊?」
蕭逐野:「邱家的女兒。」
「哪個邱家……」寧野狐在腦海里搜颳了一下,「不會是?」
蕭逐野輕輕地點了點頭。
寧野狐呼一口氣,居然像是放下了心來,「原來是邱國公家啊,我就說嘛,這潑天的富貴你怎麼可能落在你這個倒霉蛋頭上,這邱家的小姐要是嫁給你,那可就等於直接斷了你坐上那個位置的機會了。」
他說得言之鑿鑿,最後居然還分析了起來,「如今誰不知道,要想得到最大的助力,要麼就娶文官之首丞相家未出閣的千金,要麼就娶武將之女,邱家女兒好是好,但總歸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蕭逐野平靜地聽著寧野狐的話,也沒有出聲打斷,只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覺中淡了幾分。
一個連非朝堂之上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他那個一心只有幼弟的母后卻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這種天大的好事,他那父皇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的。
寧野狐雖說沒心沒肺,但也不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見蕭逐野臉上的表情不對,便也沒有再說下去。
「哎……果然還是爹不疼娘不愛,就像冬天地里的小白菜,來,哥哥疼你……」寧野狐說著,作勢就要坐到蕭逐野的身邊去。
蕭逐野一把將他推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的出來了?她怎麼樣了?」
寧野狐挑眉,身後瞬間大了幾分,「啊,誰?誰啊?」
他佯裝不知,表情越發的玩味。
蕭逐野輕哼一聲,轉頭:「七寶,把馬車開得快些。」
寧野狐:「……」
該說不說,這人還是那人,不管受了什麼打擊,都是一如既往的狗。
寧野狐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你放心,你那小寶貝已經喝了藥睡下了,有秋蟬守著,不會出什麼岔子。」
隨著他這句話說完,蕭逐野臉上的沉鬱淡了幾分,「多謝。」
另一側,大皇子府。
大皇子坐在墊著厚厚狐裘的軟榻上,身前不遠處還放著一盆燒得正旺的金絲碳火。
他整個人身子微微前傾,似想要離熱源更近幾分,一隻瑩白如玉的手也朝火盆方向伸去。
在熊熊碳火的映襯下,那隻手潔白如玉,十指修長纖細,便是連指尖處都透著幾分瑩潤的光澤。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手似乎過於纖細,那手腕比一般男子的要細上幾分,仿若一折就斷。
而主人的另一隻手,則是握住一封書信,他整個人都似被上面的內容吸引住了,唇角帶著幾分清淺的笑意。
待得看完後,他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頗為開懷的事情。
身子再側,薄薄的信箋從指尖落下,掉入碳火之中,很快火蛇席捲,將那幾寸墨寶吞噬殆盡。
那紅色蔓延間,上面的字也很快化為灰燼……
蕭逐野一回到府里,便徑直大步朝含光院走去,寧野狐原本想要叫住他商量事情,可看他頭也不回的架勢,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這個時候,他樂意幹啥就幹啥啊,他一個大夫跟病人計較什麼?
至於別的,以後再說應該也來得及吧?
雖說是這樣安慰自己,但寧野狐臉上到底少了幾分笑容,抿了抿唇角,轉身朝自己的藥房走去。
雖說如今已是初春,但溫度卻沒有上升太多,含光院裡蘇檀的房間還燒著暖暖的爐子。
秋蟬一聽到外面的動靜,當即起身就要行禮,卻被蕭逐野伸手擋住,並示意她不必出聲。
他接下手中的披風,正要繼續往裡去,卻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處。
正好,秋蟬的目光也落在了上面。
只蕭逐野沒有開口,她自然也不敢說。
蕭逐野眯了眯眸子,唇角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到底還是轉身朝一旁的房間走去。
秋蟬暗暗鬆了一口氣,當即喚來下人,給他打水沐浴。
待得換洗乾淨,蕭逐野著了一身雪白的裡衣,走向了床榻。
是了,他的檀兒這般好,可不能夠被那些腌臢東西給污著……
頓了一下,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