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內心總有一處柔軟之地

  離開皇宮時,蕭逐野表情有些許不對。

  蘇檀瞧出了他的心思,但一路上也沒有多言,直到進了馬車,才輕聲道,「抱歉,沒有同你商量。」

  她知道蕭逐野心裡難受的是什麼,故而自然也沒有必要再假裝不知道的明知故問。

  蕭逐野看向蘇檀,眼神裡帶了幾分無奈,「此事,你又何至於告訴他?」

  若是皇帝起了什麼別的心思,這苗疆聖女的身份,將給她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和麻煩。

  蘇檀垂了垂眸子,沉默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我知道他曾經給你帶來過很多傷害,我也不會為他說什麼讓你原諒他的話。我之所以告訴他,是因為覺得信任是比親情更加牢固可靠的情感。」

  沒有信任的親情,又何嘗不是一盤散沙?

  蕭無恙不管怎麼說都是皇帝,他掌管大雍這麼多年,只要他想,又有多少事情能夠瞞過他的眼睛。

  蕭逐野微微一怔,嘴角抿了抿,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檀又道,「再者,他若是與你我信任,告知他與不告知他,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果不信任,皇帝必然會派自己的人跟著他們前往苗疆,與其防不勝防,不如大大方方。

  而且……

  她沒有說的是,此去苗疆路途遙遠,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麼,她不想讓蕭逐野因為這些事情而去勞心費神。

  他需要承受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蘇檀所言,蕭逐野其實也知道,他眸子閃了閃,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終究與他……」

  「不必勉強。」蘇檀趕忙接過他的話,順勢將這人的臉給挪向自己,「沒有人會逼你要怎麼做。」

  蕭逐野眸子閃了閃,俯身上前,用額頭抵住了蘇檀的額頭,「嗯。」

  蘇檀伸手拍了拍蕭逐野的後背,就像他曾經安撫自己這般,唇角帶笑,眉眼溫柔,「說起來,孫太醫那邊不知如何了。」

  她一看到孫太醫那「跛」了的腳,腦海里便會不由自主浮現出當日的那一幕。

  蕭逐野:「聽說前幾日孫窈約蘇柳去游湖了。」

  蘇檀怔了一下,忙坐正身子,「游湖?那蘇柳應了沒?」

  她語氣里好奇,頗有幾分抓心撓肝。

  該說不說,無論何人,吃瓜都是刻入骨子裡的天性,前提是那瓜主不能夠是本人。

  蕭逐野見她這般興致勃勃,原本還有幾分壓抑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唇角勾了勾,「他倒是不願去,但被孫窈一大早帶人堵在了門口。」

  蘇檀:「……」

  「那得多早?」

  她可沒有忘記,當時蘇柳為了躲孫太醫,可是早上卯時幾刻就出了門。

  「據說孫窈的馬車寅時就已經在蘇家門口候著了。」蕭逐野看向蘇檀眼神里也多了幾分笑意。

  蘇檀嘴角抽了抽,不得不配合孫窈的意志力。

  雖說如今這天不如正月那會兒冷,但是也沒有暖和到哪裡去啊,這邱青兒小姑娘若是不成功,簡直天理難容啊。

  「最有趣的還不在此。」蕭逐野輕輕咳嗽一聲,神色間帶了幾分神秘。

  蘇檀興致更高了:「還有更精彩的?」

  「你不如猜猜。」蕭逐野眨了眨眼睛。

  當他得知這消息時,也不得不感慨,這孫窈和蘇柳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比一個更能折騰。

  「我猜。」蘇檀佯裝思索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蘇柳是不是想走後門,被孫窈堵了個正著?」

  蕭逐野低笑一聲,「你倒是懂他們。」

  孫家停在前門的馬車只是派了車夫守著,孫窈早在到達蘇家時,就帶著自己的小丫鬟去了後門。

  任憑蘇柳知曉前門有埋伏,那也是插翅難逃。

  對於蕭逐野的誇讚,蘇檀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感慨道,「回府那日,孫太醫能這般來,我就知道孫窈的心眼子不見得比蘇柳少。」

  再往前一步說,能夠將自己的玉佩丟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證明她的心思比一般人要大。

  但這也算不得壞事,人活一事,只要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很多事情便只是過眼雲煙,在旁人眼裡看似是蹋天的大事,在自己心裡也能視之塵土。

  孫窈便是這麼一個人。

  她知道孫太醫回去之後,必然會告知孫窈在蘇家找到了當年的那塊玉佩,倘若孫窈不願意出面相認,或許那也只不過是小女兒家的一時心動,一場葉公好龍的鬧劇罷了。

  但,她卻義無反顧地出現了,且大膽地承認了自己的心思。

  如此,她又怎能不敬佩高看?

  這般性子,又豈非正好和蘇柳某些「離經叛道」之舉相得益彰?

  更何況……

  蘇檀「噗嗤」一笑,「孫太醫有意撮合,孫窈若是不主動出擊,豈不是對不住孫太醫這要裝上足足一百日的跛腳?」

  這話一出,蕭逐野摟住蘇檀也忍不住笑了,「你說的在理,只是我倒是想像不出,原來看似古板的孫太醫也能為女兒做到這個份上。」

  「且不說老來得子心裡歡喜,再者以孫窈的性子,孫太醫和她夫人,只怕不知有多喜歡這個女兒。」蘇檀一想到孫太醫說起自己女兒時眉飛色舞的模樣,便能夠想像得到他對女兒的濃濃愛意,「任何人心中都有一處柔軟之地,用來安置自己所愛之人。」

  最後一句話,蘇檀猶豫了一下才說出口。

  蕭逐野身體微微一怔,眸子閃了閃,下意識地偷偷朝蘇檀看去。

  他看得小心翼翼,像是不想被人發現自己心底的秘密,卻不想被人逮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蘇檀笑語盈盈。

  她看著男人明顯愣住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更深,「怎麼了你這是?」

  蕭逐野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行徑會被蘇檀抓了個正著,向來穩如泰山的男人原本想要恢復以往的從容,可許是方才被「抓包」的表情過於愣怔,越發的顯得滑稽。

  整一個「偷感」十足。

  「沒,無事。」蕭逐野一邊試圖給自己挽尊,一邊在心中扼腕嘆息,怎麼就這般猝不及防地被抓了個正著呢?

  「真沒事?」蘇檀挑了挑眉頭。

  「無事。」蕭逐野又道,還把頭稍稍側去了一些。

  蘇檀:「那好吧,我原本以為你有什麼話想要問我的。」

  狗男人,且讓我看看你能矜持多久。

  蕭逐野:「……」

  原本好不容易被平復下來的心緒,因為蘇檀的一句話再次掀起驚濤駭浪。

  他自然是有話想要問的,只不過是無天時也無地利。

  心裡懊惱之時,欲望卻越發的濃烈。

  終究是忍不住,壓低聲線,「你可有……」

  蘇檀:「有。」

  蕭逐野再一次愣住,「我尚未……」

  蘇檀:「是你。」

  這句話一出來,蕭逐野的心情就宛若春日裡那盛開漫山遍野的桃花,隨著春風拂來,處處生香。

  「你……」他一把將蘇檀攬進懷裡,迫不及待卻也格外的小心翼翼,目光灼灼,「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蘇檀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眼神里透著幾分狡黠,「我知道啊。」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特意說那句話?」蕭逐野反應過來。

  蘇檀唇角帶笑,卻是不再回答。

  有一些話,需要說出口甚至宣之於眾,但有一些話,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而此刻,便是後者。

  蕭逐野見蘇檀這副嬌俏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那你可知我?」

  「不知道。」蘇檀特意逗他,「堂堂太子殿下,心思豈是尋常人看得出來的?」

  蕭逐野一愣,不由得啞然失笑,「你倒是會給我找說辭。」

  明知道他想聽什麼,卻還是故意如此說。

  「那太子殿下不妨說說看,我給你找的說辭對不對?」蘇檀手指上挪,輕輕揉了揉蕭逐野的耳垂,目光直勾勾的。

  這狗男人生得好看,無論何時都這般誘人。

  「你……」蕭逐野呼吸一窒,伸手將蘇檀的手抓住,用幾乎有些低喘的語氣道:「莫要作亂。」

  這女人,若方才是明知故問,此刻便更是明知故犯。

  「我哪有。」蘇檀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是故意的,「太子殿下還沒有為我答疑解惑呢。」

  聲音嬌嬌柔柔,更是帶著一股子撒嬌意味。

  蕭逐野斜乜著她,突然勾了唇角,蘇檀頓覺事情不妙,剛準備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卻被男人緊緊地把住腰身。

  「你……」蘇檀掙脫不開,匆忙間又不免觸碰到一處灼熱,忍不住身子打了個顫。

  蕭逐野的眼神瞬間變得晦澀起來。

  強忍住身體的悸動,蕭逐野盯著蘇檀漸漸變得嫣紅的臉頰,「叫聲親親夫君,我便饒了你。」

  這女人,到哪裡學到這些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混招數。

  蘇檀:「……」

  這一不小心是不是玩的過了?

  「你先放我下來。」蘇檀拍了拍蕭逐野的胳膊,這個姿勢實在是太危險。

  「放心,坐在為夫身上,比坐在馬車上更安全。」蕭逐野穩穩地托住她的身子。

  蘇檀心想,這倒是真的,坐在蕭逐野的身上,幾乎感受不到一絲顛簸。

  不對,她要下來是因為這個嗎?

  蘇檀瞪了蕭逐野一眼,「那我不要知道答案了,你放我下去。」

  這總不能夠強買強賣吧?

  「既上了賊船,船還沒有靠岸,豈能輕易下去?」蕭逐野眼神里閃過一抹笑意,順勢將蘇檀往懷裡的方向輕輕一提。

  原本只是感覺到那股衝動,現在卻是……

  蘇檀狠狠地瞪了眼蕭逐野,對上他那得意非常的眸子,磨了磨後槽牙,突然嫣然一笑,「親親夫君,你最好了,就告訴我吧?嗯?」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身子往蕭逐野懷裡靠去。

  這一下,輪到蕭逐野坐不住了。

  悶哼一聲,一把抓住蘇檀的胳膊,阻止她繼續往前的動作。

  「你!」他宛若一隻受驚的野兔,整個身子都繃緊了,「你坐好。」

  蘇檀挑眉,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眼神卻是純良又無辜,「怎麼了?親親夫君不想讓我問了嗎?」

  蕭逐野倒吸一口涼氣,此時此刻,他終究明白了何為作繭自縛。

  「檀兒。」蕭逐野緩了緩呼吸,帶了幾分求饒的意味,「你莫要再撩撥於我。」

  「我?」蘇檀指了指自己,「有嗎?不都是親親夫君讓我問的,也是親親夫君不讓我下去的呀。」

  看著她這表情,蕭逐野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當年他以為這女人「純良無害」的那段時日。

  這可當真不能再玩下去了。

  蕭逐野:「心裡那軟處是你,唯一能讓我心軟的也是你。」

  他認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不僅僅是過去,還有現在,亦是將來。

  蘇檀唇角揚了揚,伸手在他心口處輕輕一划,「我聽到了。」

  聽到了那蓬勃的心臟的跳動,也聽到了蕭逐野宛若誓言一般的低語。

  那句話,其實他們誰都不必問,可卻又是誰都問了。

  這不是因為懷疑彼此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而正是因為相信。

  愛意宣之於口,便會開出最絢爛的繁花。

  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外面的七寶已經養成了習慣,不再開口提醒,沒有車轅轉動的聲響,便顯得越發的安靜。

  雖說方才的交鋒已過,但蘇檀仍沒有從蕭逐野懷裡下來,那雙把住他腰身的手臂像是要抓住時光一般,捨不得離去。

  「回家了。」蘇檀輕輕咳嗽一聲。

  「為夫抱你回去如何?」蕭逐野聲音中帶了幾分沙啞。

  蘇檀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好。」

  自家太子殿下抱著太子妃娘娘回家也不是第一次了,府里的人早就見怪不怪。

  只是不知為何,下人卻覺得這一次和過往都有些不一樣。

  兩個丫鬟正好湊在一起。

  「奇怪,我怎麼覺得太子殿下和之前有些不一樣呀。」一小丫頭撓了撓頭髮。

  「我也覺得。」另一個小丫頭點頭,「我覺得太子殿下今天的步伐格外的匆忙,若非他的手抱著太子妃,怕是得順拐。」

  另一個小丫頭嘴角一抽,「我也覺得,而且我感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又比之前更好了。」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

  「嗚嗚嗚,他們的感情太太好了,我都要感動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