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邱國公就懂了。
眼前這個女娃娃,生的天姿國色,一看就不好惹,可偏偏又絲毫不蠻橫無理。
是能夠讓他孫女兒又愛又恨的那種。
也怪不得,能夠讓蕭逐野這樣的皇子魂牽夢繞,非她不要。
蘇檀也看著邱國公,腦海里也瞬間有了一輩子剛正不阿,卻在老年時不得不為了小輩的前程殫精竭慮的長輩形象。
但好在,被他寵著的邱青兒到底是長大了。
也不算辜負他的一番愛重。
想到自己今日前來的目的,蘇檀心裡五分期待五分心虛。
在某個程度上來說,她拉蕭逐野一起,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的。
到底,還是邱國公先開了口,「如此說來,今日是蘇良娣想要見老夫?」
他聲音溫和,雖自稱老夫,卻沒有倚老賣老的姿態。
「老國公。」蘇檀再度微微一福身,「蘇檀今日,是為家兄而來。」
邱國公一聽這話,矍鑠的雙眼不禁微微眯了起來,看向蘇檀的眼神里便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蘇檀一看他這反應,便明白這位老國公其實心裡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不過,看他這樣子,估摸著是沒有打算先來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也是,畢竟第一次自己去求來的東西,給他們帶來的傷害和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人怎麼能不吃一塹長一智呢?
而且,蘇檀今日上門,本也是誠心為了此事而來。
「為你家兄?」邱老國公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家兄何事?還請蘇良娣明說。」
蘇檀唇角彎了彎:「想為家兄求取老國公的掌上明珠。」
她倒也沒有拐彎抹角,眼眸彎彎像是天上的明月般溫柔,又帶著幾分星星的璀璨。
老國公心口一顫,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
他自然是知道,人既然都來了,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自然是和此事差得八九不離十。
可真當對方直截了當地說出口時,他的心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似是完成了什麼使命一般鬆了一口氣,卻也在瞬間提心弔膽。
他覺得,便是年幼時第一次上戰場,也不如這一下的衝擊來得強烈。
這個女娃娃果然會拿捏人。
但是,他也很欣慰。
至少,她在此事上,說得坦蕩。
可他這一次卻不敢如此輕易地說「好」了。
倒不是他要特意為難蘇檀,而是他必須為了自己孫女兒將這一步走穩。
「蘇良娣。」邱國公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怕是不太對吧?」
蘇檀也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一開始便做好了被對方為難的準備,眼下這邱老國公的態度已經比她預想中的要好上太多。
於是乎,蘇檀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老國公有什麼疑慮,儘管提。」
「青兒是曾經嫁過太子殿下之人,如果老夫沒有記錯,她與蘇良娣之間還曾鬧出過不少事兒吧,如今你替你兄長前來求娶於她,不覺得可笑嗎?」邱國公眯了眯眸子,聲音沉沉。
蘇檀瞭然點頭。
確實,這件事情擱誰身上都會覺得搞笑,便是如今想來,她也覺得荒誕。
可這世界就是如此,荒誕中透著巧合,而這些不經意間的故事,又構成了一個個燦爛的人間。
「老國公所言,蘇檀都認可。」蘇檀點頭,非常真心實意地回答,「若換做是我,只怕聽到這句話時,就已經要趕人了。」
邱國公乜了蘇檀一眼,輕輕哼一聲,心想這女娃娃還真是會說話。
不過,他這大度可是大雍皇城裡出了名的,還用她來認可?
「可是老國公,人與人並不是絕對的,或許她們因為同在一個環境,或者因為一件事情會發生衝突,可到底本身是沒有仇怨的。」
「我與青兒,便是如此。」
「雖說曾經陰差陽錯,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想這些事情,青兒應該也曾經與國公爺說起過。」
最後一句話,蘇檀說得笑眯眯的,那叫一個坦然。
可這模樣,落在邱國公的眼裡,就活脫脫的一隻小狐狸了。
他看著蘇檀,眼裡的嚴肅有些繃不住,嘴角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當真是不上不下難受的緊。
這女娃娃,當真是會拿捏的很。
蘇檀說到這兒,邊停頓了一下,看邱國公的臉色和表情,見他並沒有表現出不爽,便繼續說道。
「青兒和我兄長之事,想來國公爺不會不知情,之所以沒有插手,是因為想多看看我兄長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畢竟這一回託付,那便是終身了。」
說道「終身」二字時,蘇檀特意加重了音量。
邱國公果不其然嘴角都跟著抿緊了些。
「而國公爺看了這麼久,想來也知道了我兄長的性子和為人。我們家裡算不上富貴,但也算小康之家;兄長雖算不上世家子弟,但為人謙遜善良,進退有度,也不失剛正;如今也在大理寺任職,後續雖不敢保證能青雲直上,但也不會讓青兒跟了他之後無所歸依。」
這一段,便是蘇檀為蘇柏唱好了。
邱國公聽著,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了翹,鬍子也是一顛一顛的。
這小妮子,倒是敢說。
但她說的,偏偏又都是實話。
而且她所謂的兄長……
邱國公想起自己所了解到的,忍不住在心裡輕輕一哼。
蘇家蘇柏,年紀輕輕卻已官拜大理寺少卿,為人正派卻不失靈活,更是太子唯一良娣的親兄長,可謂少年如玉,前程似錦。
別說是世家子弟,便是朝堂中又有幾個人的風頭能比得過?
更何況,他還是曾經的科舉三甲,此等風流,足以名垂青史。
他邱家後輩中無甚傑出子弟,他看到蘇柏這樣的後生,又怎能不見獵心喜?
故而,在得知這少年傾心於自家掌上明珠時,他心裡還好一陣歡喜得意——
好小子!這是有眼光的!
偏偏也是後來,他才得知這小子的家世。
可這又能如何呢?
自家孫女兒喜歡他。
所以,他在看,在等。
倒是沒有想到,沒等到他來,卻把這兩位給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