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歸塵土歸土,哪裡來哪裡去。
寧野狐看著柔弱的蘇檀,內心卻是止不住的震撼。
眼前之人,就像是一根脆弱的青草,什麼人都能夠將其摧毀,可偏生她又有些常人難以比擬的堅韌,足以戰勝這世上諸多磨難。
而她方才的那番話,更是讓他有種豁然開朗的頓悟之感。
他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女人不僅擁有常人無比比擬的勇氣和力量,還擁有著無雙的智慧和豁達。
這些世上諸多人到死都無法明白的道理,她卻看得如此透徹。
所以啊,他和蕭逐野到底惹了怎麼樣一個女人?
寧野狐這邊錯愕震驚是因為對於蘇檀的又一次刷新認知,但蘇檀卻是因為……
如果說,從哪裡來,就要到哪裡去,那麼她究竟屬於哪裡呢?她很清楚自己來自遙遠的那個和平自由強大的時代,可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在那個時代的自己已經死於意外。
作為這個時代的一縷孤魂,她若是這一次死了,究竟會去往何方呢?
蘇檀心裡莫名的有種悲涼。
寧野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以至於沒有看到蘇檀此刻的反應,感慨地嘆了一口氣,「與你比起來,這世上可是太多的人白活了。」
蘇檀這才從思緒中回籠,她看著寧野狐感慨不已的模樣,垂下眸子笑了,「怎麼會白活呢,人生於世,就不會只有白活二字,你我都不會白活了。」
寧野狐嘴角抽搐,忙擺手,「得,你這些話可不能夠再說下去了,真再說下去,怕是那些夫子就真沒活路了。」
讚譽也好,嘲笑也罷,蘇檀對於寧野狐這話不悲不喜,「那寧神醫不如說說自己這麼一大早過來,所謂何事?」
「我說我一大早起來散步,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裡,你信嗎?」寧野狐眨了眨眼睛。
蘇檀放下手中的勺子,「你覺得,我能信嗎?」
散步還能散人間院子裡來了?
寧野狐嘿嘿一笑,「我倒是想讓你信。」
「那我就姑且信你?」蘇檀點頭,回答得那叫一個漫不經心加敷衍,「要不要一起吃點?」
說著,她還讓屋裡去人去再添一雙碗筷。
「那倒是不必了。」寧野狐嘴角抽了抽,「我已經吃過了。」
這女人,自己睡得晚起得晚,他哪裡知道自己這個點過來,她才用早膳啊?
可他這個點不來能行嗎?再晚會兒,上朝的那位可就回來了。
「你回來,是因為我和你說的那件事情?」他看了一眼窗外,突然間壓低了聲音。
蘇檀眸子閃了閃,卻沒有說話,繼續吃著,直到吃完飯才抬頭看寧野狐,「五成吧。」
「那還有五成是因為什麼?」寧野狐表情瞬間正色起來。
「因為他會是一個好皇帝。」蘇檀回答得不假思索。
「你……」寧野狐愣住。
饒是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會從蘇檀嘴裡聽到的是這麼一個答案。
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個回答似乎在情理之中。
她或許心狠,但絕對不狠毒,她和蕭逐野的乾州之行,便是這五成的關竅。
寧野狐低低一笑,「我覺得你說的十分在理。」
蕭逐野,的確會是一個好皇帝。
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而且確信不疑。
蘇檀:「寧神醫特意前來,就是想問這麼一句話的?」
寧野狐到底還是沒有那麼厚臉皮,表情微微有些尷尬,「真是來散步的,真的。」
他說著,便要起身,「哎呀,這個步還沒有散完,太子府的風光就是好啊,我還得去再看看。」
蘇檀看著他幾乎倉惶而逃的背影,唇角勾了勾,「是啊,不止風光不一般,這十月的冷風也不一般。」
誰家好人這個時候早上出來散步?
寧野狐嘴角一抽,腳下的步子當即更快了。
可偏偏,蘇檀還沒有打算放過他,在寧野狐即將離開院子時,她清脆的聲音又一次在身後響起。
蘇檀:「我聽說,我和太子殿下成親的那夜,寧神醫找下人要了三大桶涼水?果然是神醫,便是身體也比尋常人家要好上幾分。」
寧野狐:「!」
他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回頭,見到的便是蘇檀眉眼帶笑的模樣。
寧野狐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收回自己剛剛伸出去的手,到底是咬牙離開了。
這夫婦二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蛇鼠一窩,可惡的很!
看著寧野狐揚長而去,一臉悲憤的表情,蘇檀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她方才所言那事,一開始只是太子府的前院有下人在傳,她覺得奇怪,便要讓人去打聽清楚,也不要輕易傳言。
誰知蕭逐野卻說不必去問。
她這才知道,這人在她們成親那日,給了蕭逐野一瓶藥,蕭逐野沒用不說,還悄咪咪倒進了他的酒里。
一想到這麼冷還得三桶冰水的徹骨,蘇檀就忍不住打哆嗦,這要是蕭逐野自己用了,那她那天夜裡不得沒了半條命。
所以說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才不會可憐寧野狐那隻狐狸精!
蘇檀坐了沒有一會兒,就聽到外頭有人過來回話說蕭逐野已經下朝回來了,她想了想,便起身朝外走去。
剛出院子沒幾步,便看到男人迎面朝她而來,他還穿著上朝的衣裳,金玉加身,分外矜貴。
蕭逐野自然是也看到了蘇檀,當即便加快了腳步。
「你回來了。」蘇檀笑著打招呼。
她還是不喜歡和蕭逐野之間有太多的所謂的「稱謂」,好在這個男人如今大致也明白。
「嗯。」蕭逐野上下打量蘇檀一眼,伸手攏了攏她的披風,「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快進去吧。」
他原本想說的是,怎地就起來了,他還以為這人兒得睡到自己下朝,可轉念一想,他這不是被留在御書房了一陣子?
「我出來接你不好嗎?」蘇檀眨了眨眼睛,自然不會說是因為寧野狐來找她的緣故。
「那自然是好的。」聽了這話,蕭逐野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眼角眉梢都似有十里春風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