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沒有想到蕭逐野這個時候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可似乎他會出現在這兒,又是理所應當。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蘇檀拍了拍蕭逐野,「放開我。」
「不放。」男人回答得異常乾脆,「你大哥讓你不舒服了啦?」
蘇檀想,若是蕭逐野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她或許還能「義正辭嚴」地「呵斥」一番,可他偏偏用這般曖昧的舉動說著如此正經的話。
「你鬆開再說。」蘇檀掙脫了一下。
這一回,蕭逐野倒是聽話地鬆開了手。
「莫要放在心上,你大哥就是這麼一個人。」將人拉著坐下,蕭逐野輕輕拍了拍蘇檀的手,溫聲安撫道。
「我知道。」蘇檀將目光投向窗外的月色,心裡莫名的複雜。
其實,回來的一路她認真地想過蘇柏的那句話,正是因為如此,才覺得當真是不該。
蕭逐野點了點頭,將蘇檀的身體扶正,「放寬心,一家人能有什麼過不去的,過幾日等他消了氣,我陪你一起去賠禮道歉。」
蘇檀被這句話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輕輕拍了下蕭逐野的肩膀,「你還敢出現在他面前。」
蕭逐野挑眉,捉住蘇檀的手在自己的唇上啄了一下,「橫豎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麼不敢的?」
蘇檀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趕忙收回手,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男人方才那句話不太對勁。
「你怎麼跟他一家人了?」蘇檀忍不住乜了蕭逐野一眼。
蕭逐野低低一笑,一臉的理所當然,又將蘇檀的手抓了回去,「遲早的事罷了。」
他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以至於蘇檀都忍不住氣笑了。
蕭逐野也笑了,眨了眨眼睛:「總不能因為我如今是個小廝,蘇大小姐就不要我了吧?」
蘇檀:「……」
「你胡說八道什麼?」她忍不住乜了蕭逐野一眼。
好好的氛圍,愣是矜持不了一點。
「好好好,是我胡說八道。」蕭逐野勾了勾唇角,將蘇檀又抱進懷裡輕輕拍了拍,「那明日大小姐準備做什麼?小蕭必然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越說越離譜。」蘇檀拍了男人一下,經過他這麼一鬧,原本心中剩餘的幾分不適倒真煙消雲散了。
「你提前回京,具體有什麼打算?」蘇檀坐直身體,認真地問道。
她其實早就想問了,奈何這一路狗男人不是插科打諢就是顧左右而言他。
這一回蕭逐野倒是沒有再說別的,輕輕點了點頭道:「等。」
「等什麼?」蘇檀皺眉。
「等兩件事情。」蕭逐野雙眸微微眯起,眼神里閃過一抹深邃。
「一件是你奔喪的隊伍回皇城。」蘇檀蹙了蹙眉,「可另一件事情是什麼?」
「不愧是檀兒。」見蘇檀一針見血地指出其中一件,蕭逐野忍不住讚許地在她臉頰上「吧唧」一口,「一點就透,看樣子以前果然是在裝小白兔騙我。」
蘇檀輕哼一聲,「你大尾巴狼也不是白裝的。」
之前的事情,其實二人如今也算是心知肚明,只不過往事隨風,誰都不願意再回頭去究,日子總得往前看,兜兜轉轉如今能夠如此,已經著實不易。
蕭逐野哈哈一笑,忍不住又一把將蘇檀攬進懷裡,二人齊齊往床榻上倒去,「所以,這算什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就知道往自己臉上貼金。」蘇檀戳了戳男人高挺的鼻子,「你還沒有說清楚,方才那第二點是什麼呢。」
可別想隨隨便便就糊弄過去。
「這個月月底就是聖上生辰,按照過往的習俗是要辦生辰宴的,皇子公主們都會歡聚一堂,給陛下祝壽。」蕭逐野任由蘇檀動作,漫不經心道。
蘇檀手指猛地頓住,「你是說,那個時候會出變故?」
「我也不確定。」蕭逐野搖了搖頭,眼神里多了幾分深邃,「我只是在想,會不會有人坐不住。」
「二皇子會回皇城?」蘇檀很快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線索,倒吸了一口涼氣,「謀反可是大罪。」
「不成功則成仁。」蕭逐野嗤笑一聲,「他就算是不動手,也會有人逼他動手的。」
「誰?」蘇檀下意識地反問。
蕭逐野挑了挑眉頭,握住蘇檀的手指啄了啄,「這些腌臢事情,就不要聽了。」
不用蕭逐野明說,蘇檀也知道皇室里的那些人各有各的心思,只是……
蘇檀仰頭,「你死了,這生辰宴也照樣過嗎?」
蕭逐野似怔了一下,接著低低笑出聲,「這就是皇室,從不缺一個皇子。」
他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但是蘇檀卻從裡面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哀。
是啊,這就是皇室。
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
哪怕蕭逐野是假死,可在明面上,畢竟是已經「死」了啊,一個父親不會為兒子的離世而感到難過,兄弟們也不會因為從此少了一個而傷心。
所以,她大致明白曾經的蕭逐野為何會是那樣的一個性子罷。
蘇檀突然很想抱抱這個男人。
她這樣想,便也這樣做了。
她輕輕抱住蕭逐野,將他的頭輕輕靠在了自己的懷裡,「沒事的。」
蘇檀很少會有這般舉動,以至於蕭逐野都有剎那間的愣怔。
但是很快,他就聽到自己的耳畔傳來輕柔和緩的聲音。
她說,我們來這個世界上走這一遭,肯定會遇到一些不那麼好的人和事。
她說,但是我們沒有必要為不值得的人傷神。
她說,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會在乎你。
她說,我在乎。
最後三個字落下時,蕭逐野感覺到自己額頭處落下一個溫溫熱熱的吻,帶著暖意,帶著安慰。
他下意識地反手緊緊抱住懷裡的人兒,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
窗外月色柔和,撒在地上的月光像是鋪了一層白霜,帶著三分朦朧的顏色。
彼時,蕭逐野還並不知道在人與人之間有一種關係叫做「安全感」。
他只知道,懷裡的人明明只有那麼一點兒,卻給了他足夠的安慰,和所有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