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前行的隊伍徹底消失在了視野里,站在蘇檀旁邊的少女似乎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眨了眨眼睛,嘴唇挪動,不確定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蘇檀?」
蘇檀眨了眨眼睛,「怎麼?真的沒認出來?」
被蘇檀這麼一問,少女突然紅了眼眶,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那個,你家酒樓里新來的那個什麼少東家就是你對不對?」
「是我。」蘇檀點頭承認。
「你你你,你怎麼這樣啊?虧我還以為你已經……」邱青兒咬了咬牙,她以為這個人要麼就是已經沒了,要麼就還被蕭逐野控制在手裡,害得她這個年都沒有過好。
沒想到,她居然已經回家了。
「你幹嘛不告訴我一下呀?」少女氣得直跺腳。
「你也沒說要我告訴你啊?」蘇檀有些好笑,以她們之間的情分,應該還沒有好到這種程度吧?
邱青兒被她說得一噎,氣得瞪了她一眼,卻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幫自己找補。
難不成她要說……
一想到某件事情,少女的心頓時又撲通撲通地猛地跳了起來。
蘇檀也沒有往別的事情上多想,「你過來不是給他送行,只是為了問他我的消息?」
「嗯。」邱青兒撇了撇嘴,直言不諱道,「我現在討厭他。」
討厭他不講情分,討厭他對自己冷情冷意,討厭他高高在上,但是,卻又覺得莫名的有些慶幸。
蘇檀聽到這直白的幾個字,忍不住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是因為他娶太子妃的時候,把你給……」
傷心的話不用說完,彼此能夠聽得懂便已經足夠。
「這只是其中一件。」邱青兒皺了皺眉,垂下的眉眼裡卻多了幾分輕鬆,「而且他如今自己也遭到報應了。」
這話一說出來,便可能感受得到邱青兒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
蘇檀皺了皺眉頭,「自己遭報應了,是怎麼回事?」
「他也被休了啊。」邱青兒眨了眨眼睛,「齊婉然寫了一封和離書給他,陛下還給齊婉然封了一個縣主的稱號,你不知道這回事嗎?」
蘇檀整個人愣在原地。
此事,她還真不知道。
怪不得邱青兒方才說他去乾州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帶,齊婉然居然給了他一封和離書?
雖說是廢太子,可這個時代若是哪個男人收到妻子的和離書都是奇恥大辱吧,但他卻隻字未提。
「這件事情瞞不住的,我在想他走得那麼快,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件事情。」邱青兒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追溯自己逝去的青春,「所以一報還一報,我也不恨他了。」
如今,就只剩下純粹的討厭。
討厭為什麼當年救她的人會是他。
不然她也不會那麼多年一門心思想要嫁給她,不然她或許就會早早地看到那個人……
一想到某道身影,邱青兒莫名覺得耳根子都有些發燙,當即催促道,「蘇檀,我們快回去吧,不然等會兒進城後天都該黑了。」
「好,」蘇檀輕呼一口氣,將桌上帶來的東西收拾乾淨,又將桌椅復原,便和邱青兒一道回了皇城。
還真如邱青兒所言,等到二人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到酉時了,家家戶戶都已經點燃了燭火。
蘇檀見狀,也不敢邀請邱青兒一起吃晚飯,讓她趕緊回去。
但邱青兒顯然不太願意走,磨蹭了好一會兒,最後讓蘇檀答應了她明天過來找她才作罷。
蘇檀不知道這小姑娘怎麼突然之間對自己這般熱情,但一想到二人之間同在三皇子府,便將它理解成了「擁有同一段經歷之人的報團取暖」。
如此一想,倒也說得通。
蘇檀離開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和蘇柳等人說,只店裡的夥計知道她出了門,帶了酒,還騎了馬。
等到她身影出現在人間煙火門口時,候在門口的幾道身影齊齊鬆了一口氣。
「姐,你去哪裡啊?」蘇柳率性上前,將韁繩從蘇檀手裡接過,遞給旁邊的夥計。
「出了一趟城。」蘇檀朝蘇柳微微一笑,又看向他身邊同樣面露擔憂的秋蟬和小錦鯉,「抱歉,走得有點急,所以沒來的及和你們說。」
聽到蘇檀說道「出城」二字時,蘇柳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明顯的情緒,但他很快便隱了回去,微微一笑道:「平安無事回來就好,該用晚膳了。」
其實在蘇檀那個點出門時,他就猜測到了自家姐姐去做了什麼,他實在弄不明白,此時此刻自家姐姐為何還會願意去送蕭逐野。
可是,她是他的姐姐,她想要做什麼,他都會支持的。
他只是有些心疼,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兒發現他姐姐其實根本放不下這一切。
「姐,你先喝口茶暖暖身體。」回到屋裡,蘇柳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湯婆子塞進蘇檀的手裡,接著又接過秋蟬剛剛倒好的熱茶,一件都不願意假手於人。
蘇檀被他這像是對待易碎的瓷器的舉動給弄得哭笑不得,伸手讓他停下,「不是說要準備吃飯了嗎?」
「姐餓了嗎?」蘇柳當即拍了一下腦袋,「我忘了,快點,趕緊把飯菜都端上來。」
「我不餓。」蘇檀連忙拉住少年的胳膊,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知道我今天去做了什麼,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以這樣的身份送別蕭逐野,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清楚的交代。
而今日前往,也不算沒有收穫,她看到了他的態度。
至於以後會如此,那便看天意。
而另一側,前往乾州的路上。
「殿下,若是不在這個驛館休息,今夜便要整夜趕路了。」七寶轉身朝已經進了馬車的人恭敬道。
「那就休整吧。」蕭逐野的聲音淡淡地從裡面傳來,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意味。
但是只有七寶明白,自家殿下此刻的心情其實十分的愉悅。
片刻後,身形頎長的男人從馬車裡下來,黑色的斗篷襯得他那俊美的面容平添三份威嚴。
無論何時,他其實都是這般矜貴無雙。
除了……被拎在手裡的那兩盞顏色絢爛的,晃晃悠悠的動物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