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客官。」眾人還在熱火朝天的聊著,突然見身邊多出一道身影。
幾個人回頭,看到是蘇檀時,臉上紛紛揚起笑容,朝她打招呼道:「是蘇少東家啊。」
「嗯。」蘇檀聊小二給幾人新添了一壺茶水,「方才閒著無聊,聽了不少人說這東宮之事,不知這廢太子何時起程呀?」
「呦,這蘇少東家可就問對人了。」聽蘇檀問的是東宮之事,其中一人當即就笑了,「我家有人在東宮當差,剛剛回來,說是定的未時,原本府里的人都已經遣散得七七八八了。」有人回答。
未時?蘇檀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天色,當即便起身,「多謝。」
未時,應該還來得及。
幾人看著蘇檀的背影,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有人輕嘆了一聲,「說起來,蘇少東家還和太子殿下有過交道呢,如今廢太子倒台,卻不知這人間煙火會不會受連累啊……」
「說這話,人間煙火也就是鬧上府衙那一回才見太子殿下的影兒,之前不都好好的嗎?而且那一回不光是太子去了,大皇子不也現身了嗎?」
「就是,你們啊就是杞人憂天!」
「我這不是怕人間煙火倒了,我中意的那幾道菜沒處吃去了嗎,瞧你們一個個的,好似萬一真有什麼事情,都是被我說的一樣。」
「沒有萬一,就放一萬個心吧。」
「就是!對了,你說你家有人在太子府當差,之前有人說蘇家有個女兒是廢太子侍妾的事情,真的還是假的啊?」
「這個我不知道,我那親戚前段日子才去當差,說是沒見過這號人物。」
「也可能是先前被遣散了,娶太子妃那一回不就鬧得沸沸揚揚嗎?說是遣散了所有的侍妾,連側妃都不要了。」
「對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這廢太子妃怎麼沒聽到一點兒動靜?」
「噓,快別說了,這可是個秘密!」
「什麼秘密?」
「今天酒錢你付我就告訴你!」
「行啊,我付就我付。」
……
蘇檀沒有再理會酒樓里還有什麼風言風語,再找人詢問了去乾州的路後,便直接朝皇城外趕去。
回來蘇家的這段日子,倒也算過得充實,其中最讓她滿意的便是徹底學會了騎馬。
前世為了能順利出入各種場合,她倒也去學過一段時間的騎馬,但那個時候只是在馬場裡繞著小跑兩圈。
昨夜的雪下得不小,路面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蘇檀小心翼翼地拉著馬韁,控制著身體平衡。
呼出的氣在空中凝結成霧,即便如此,她這一路騎馬過來時,後背仍然出了一層薄汗。
出城三里開外便是岔路口,蘇檀看了一眼路邊的長亭,翻身下馬。
因了這岔路口向來有不少親人朋友前來送來,故而這長亭平日裡也會有人擺攤賣酒賣茶。
許是到底這天寒地凍,今日竟是杳無蹤跡。
蘇檀來到長亭,裡面倒也還有擺攤時留下的幾張桌椅,只因為無人打理,被堆疊在一起。
她上前拉下兩條長凳,又將桌面上飄進來的雪花擦拭乾淨,最後把從酒樓裡帶過來的一壺酒取下,安靜地等著來人。
其實也沒有等多久,她出發時離未時已經不久,很快便看到了一行車隊。
雖說是被廢了太子之位,但蕭逐野並非成了庶人,當今聖上給了他寧王的封號,自然也不可能孤身上路。
蘇檀只平靜地望著那漸行漸近的車隊,沒有起身,更沒有上前。
她想,自己今天來了這裡,便算是送了他一程,他若是看到了,下來了,便可以喝上一碗送行酒。
若是沒有看到,不曾停下,那便是命數使然,天意如此。
長亭離大道其實並不遠,但若非早已約定好在此送行,常也不會往這處看過來,平白去觸那離別的傷感。
但是——
「殿下,那裡……好像是檀夫人。」七寶看著長亭里的身影,表情有些驚疑不定。
會不會是他看錯了?檀夫人不是恨他家殿下嗎?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但是,哪怕是有一絲可能,他還是想叫自家主子看看,萬一真的是呢?
「是她。」回應他的,是蕭逐野毫不猶豫篤定的聲音。
蕭逐野定定地看著那道坐在長亭下的身影,沉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在七寶開口時,他其實就看到她了。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讓他望了過去,沒有錯過。
「停一下。」七寶當即吩咐隊伍停下,在原地休整片刻。
既然自家殿下既然說了是那人,那自然是不能夠假裝沒看到的。
蕭逐野下車前還整理了一下衣裳。
蘇檀見隊伍停下,便知道那人是看到了自己,當即將帶來的酒倒了兩碗。
酒滿,人至。
蘇檀抬頭,主動跟男人打了招呼,「寧王殿下。」
「蘇姑娘。」聽著這稱呼,蕭逐野倒是沒有絲毫意外她會知曉,畢竟消息現在在茶樓酒肆傳得最快。
而她既然來了,那便表示她所知道的必然不少。
但蘇檀聽到這句稱呼時,心裡卻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從昨天夜裡誰也沒有戳破身份的那場重逢開始,不期而遇也好,精心策劃也罷,她就知道了這個男人的意思。
可真當他這般仿若無事發生,規規矩矩喊出這三個字時,她卻做不到讓自己心如止水。
「寧王殿下不如叫我蘇少東家。」蘇檀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男裝,「否則會讓我覺得,這裝扮很是拙劣。」
蕭逐野眯了眯眸子,笑了笑,卻是不置可否。
其實她的裝扮很好,否則也不可能瞞過那麼多人的眼睛,便是膚色五官都有做一些修飾,至於其他地方……
蕭逐野目光從那平坦之處一掃而過,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倒也捨得對自己下狠手。
但無論如何,他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不需要假裝,亦無需任何修飾,哪怕是閉著眸子,只要她在,他都能夠從人群中將她找到。
他於她,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