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到此,便算是徹底水落石出。
圍觀的百姓里也開始傳出唾罵錢多喪心病狂和劉久義不仁不義的聲音,饒是府尹將驚堂木拍了又拍也擋不住大家的議論紛紛。
最後還是蕭平津將手一抬,停止了這鬧哄哄的場面,他笑著對府尹道,「現在可以結案了嗎?」
「可,可以。」府尹巴不得趕緊結束這場案子,忙不迭地點頭。
當場就宣判錢多蓄意挑唆他人謀財害命,罪加一等,先行收押,待得明年秋後處斬;劉久義雖行構陷之事,但其已失性命,故而判其賠償人間煙火三百兩銀子。
聽到這兩個判詞,百姓們一邊拍手稱讚,一邊又忍不住在心裡唏噓,這錢多機關算盡卻終究是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而這劉久義,更是白白地搭上了一條命不說,那銀子也竹籃打水一場空。
最接受不了這個結果的,要屬劉久義的娘子,丈夫亡故她本就心灰意冷,如今聽到這樣的結果,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猛地起身就朝一旁衝去。
竟是要直接用頭去撞柱!
她動作太過於突然,以至於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等發現這一幕時,眾人紛紛驚呼出聲,眼看著她就要撞上那柱子,突然出現一道身影攔在她的面前。
劉秦氏來不及停下,也沒有發現面前有人,直接撞了上去,她是存了必死之心的,氣力也是用了十成十。
那人被她撞得直接一個踉蹌倒地,劉秦氏也跟著摔了下去,但好歹是沒有真撞上柱子。
變故接二連三,連府尹都沒來得及反應,倒是他身邊原本坐著的兩人在那道阻攔的身影衝出去之時,不約而同地起了身。
太子殿下更是直接衝下了高堂,直接朝那道身影走去。
「你沒事吧?」他甚至不顧所有人的目光,要伸手去扶地上的人。
府尹此刻也終於回過神來,沖了過去,關切詢問道,「蘇公子,你……你無事吧?」
「無事。」
衝上去阻止劉秦氏的人正是蘇檀,被人一撞一倒,自然不可能一點事兒都沒有。
但她卻在那隻修長白淨的手伸出來的那一刻,腦子控制身體,先行給出了答案。
雖然還有些眼冒金星,但蘇檀不用看都知道那手的主人是誰,暗暗吸了一口氣,蘇檀避開那隻手,自行起了身。
「多謝太子殿下和府尹大人關心,草民無礙。」她一邊說,一邊轉頭去看被自己攔下的婦人。
劉秦氏此刻整個人還是懵的,如同一個簸箕一般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流了眼淚。
蘇檀原本準備伸手將人拉起來,伸出手才想到自己如今的裝扮,於是乎又將手收了回來,「劉夫人可有受傷?」
劉秦氏被蘇檀這麼一問終於回了魂,眼淚「唰」一下就決堤了,「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啊?我夫君害你,他如今死了,我還差點兒又冤枉了你,我哪裡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
她一邊哭一邊喊,聲音悲慟,表情悲戚,哭到最後竟是掩面而泣,不少百姓也開始跟著落淚。
到底,這也是一個苦命之人。
她又哪裡會想得到,丈夫之死裡面的隱情,又哪裡能夠料到,自己竟然鬧了這麼大一個笑話?
府尹大人也開始勸說劉秦氏不要再想不開自尋短見,但怎麼看都無濟於事。
蘇檀聽著夫人痛徹心扉的哭聲,莫名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世上之人大多薄情,雖說荒唐,但這二人的真情卻也難得可貴了。
想到這兒,蘇檀開口道:「劉夫人,你丈夫之事,並不能怪你,丈夫亡故,你發現其隱情,報官求助,本就是人之常情。」
「你丈夫死之前之所以做這一切,無非是想讓你的日子能夠好過一些,可見他愛你遠勝過於愛自己,你若是今日一走了之,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夠安心?」
蘇檀的聲音並不大,但她說得很是緩慢,所有的字都一個一個傳入劉秦氏的耳朵。
她怔怔抬起頭,「你……你不怪我們?」
蘇檀輕輕搖頭,「人生一場大夢,世事幾度秋涼,事已至此,怪與不怪都已經無意義。你夫君也為他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不是嗎?」
蘇檀這番話說完,劉秦氏又一次繃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但這一次的痛苦卻與之前的情緒盡數不同。
哭到最後,劉秦氏終於起了身,朝蘇檀俯身行了一禮,「蘇少東家仁善,我無以為報,若有下輩子,願給蘇少東家做牛做馬。」
蘇檀眉頭一挑,忍不住笑了,「若是有下輩子,你定然是還要與你夫君舉案齊眉,相伴一生的。」
她這話說得突兀,以至於在場之人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還是府尹大人終於有一次比眾人更快反應了,「劉秦氏,快謝謝蘇少東家吧,趕緊回家梳洗一把,讓你夫君的遺體入土為安罷。」
劉秦氏當即點頭道謝,就在她要轉身之時,蘇檀再一次喚住了她,「劉夫人,若是你願意,我可否請你來我家酒樓幫忙?如今酒樓生意忙碌,正是缺人手之時。」
劉秦氏雙眸瞬間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檀,「蘇,蘇少東家願,願意讓我去你家酒樓嗎?」
蘇檀點頭。
她丈夫出了這樣的事情,雖說可憐,但世態炎涼,她一個弱女子要去哪裡討生計呢?只怕今日的事情傳來,便沒有幾個人敢用她了。
劉秦氏幾乎喜極而泣,差點兒就要給蘇檀跪下,還是一旁的侍衛發現她的舉動,一把將其拉住。
劉秦氏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多謝蘇少東家,還請蘇少東家三日時間將夫君安葬,妥當之後任由蘇少東家驅使。」
蘇檀頷首,「不急,你處理好之後前來人間煙火尋我就是。」
聽到蘇檀這麼說,劉秦氏這才轉身離去。
錢多早在真相水落石出之時被人帶了下去,百姓們見劉秦氏離開,也紛紛跟著離場。
很快,府衙里就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幾個人。
府尹看了看太子殿下,又看了看大皇子,發現這兩個就沒有一個表露出來要走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行禮,「太子殿下,大皇子,這案子下官已經審完了。」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發誓,真的,他絕對沒有要趕人走的意思!
誰知,這兩位主還是無動於衷。
蘇檀眯了眯眸子,躬身行禮,「大人,既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那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好傢夥,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府尹發現,剛剛還跟被粘住腳似的兩位爺,在蘇少東家轉身的那一刻,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