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到了嗎?」蕭逐野將眸子緩緩收回,端起桌上的臘八粥,修長的手指攪動著勺子,卻沒有要將它們送進口。
「已經到了。」七寶點頭道,「奴才看著她們被檀……帶進了人間煙火。」
說道那個人的時候,七寶習慣性地用以前的稱呼,還好最後反應了過來。
饒是如此,他都忍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
「嗯。」蕭逐野眯了眯眸子,眼裡閃過一抹深邃,他就知道她果然是能夠接納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以對所有的人心軟,唯獨對他心硬的很。
看蕭逐野沒有再開口,七寶暗暗呼了一口氣,「那殿下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屬下先……」
「殿下。」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七寶臉色微變,心裡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自家主子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陰沉,「本宮不是讓任何人不得進來嗎?」
七寶心臟發顫,「殿下,奴才這就讓太子妃娘娘回去。」
他也不知道啊,他明明也囑咐了外面守著的那些人,千萬不能夠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怎麼一個個跟耳旁風似的……
「殿下,今日是臘八節,妾特意做了臘八粥給殿下送來。」齊婉然的聲音清脆,語氣平和而且溫柔。
蕭逐野眸子微微眯了眯,七寶心裡越發的覺得事情不妙,他記得都要顧不得那麼多自己去請那位離開了。
誰知就在他準備轉身之時,蕭逐野突然開了口,「讓她進來罷。」
「啊?」七寶懷疑自己聽錯了。
「要本宮說第二回?」蕭逐野聲音沉沉。
「不,奴才這就去請太子妃。」七寶咽了咽口水,眼裡閃過一抹恐懼。
很快,齊婉然便端著一碗臘八粥進來,她臉上一如既往地帶著得體又大方的笑容。
即便自從蕭逐野從西山剿匪回來之後,便再也沒有同她說過一句話。
「殿下,今日是臘八,妾親手熬煮了一碗臘八粥,祝殿下平安無恙,無病無災。」齊婉然將粥遞給七寶,甫一抬頭,才看到蕭逐野面前也正擺著一碗粥。
二人隔著一些距離,她所帶來的粥明顯是剛剛盛出來的,還冒著氤氳熱氣,隔著這層朦朧,那個人的眼神似乎淬了一層冰霜。
齊婉然莫名的心慌。
自從那日從西山回來,他就再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她想過是不是自己做的那件事情已經被他知曉。
甚至已經做好了面對他責問的準備。
可若是知曉,他怎會至今都無動於衷?
以他待那個人的心意,不該如此的。
所以她今天來了,不僅僅是為了這一碗臘八粥,也是為了探一探虛實。
可偏偏,蕭逐野到現在都一言不發,只攪動著手裡的勺子。
她只能夠率先開口,「原來殿下這是已經有了臘八粥了,可見七寶伺候得當,妾來遲了。」
她說完,還特意福身行了個禮。
蕭逐野依舊是無動於衷,就在齊婉然以為無論如何這個人還是會擺著這麼一副模樣對她不理不睬時,卻見蕭逐野突然抬起頭來。
「這碗臘八粥,是七寶從外頭帶回來的。」蕭逐野道。
齊婉然愣了一下,怎麼都沒有想到蕭逐野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她既不解又詫異,但臉上卻依舊要擺出得體的笑容,「原來如此?想來這粥定是皇城裡出了名好,這才會讓殿下特意吩咐七寶去買了來。」
「他們第一次煮。」蕭逐野在齊婉然說完之後,便開口接話,「而且這粥不用銀子,只要去了說上兩句吉祥話便能得到。」
齊婉然愣住,臉上的笑容到底有些許僵硬,雖然早就知道蕭逐野是一個性情陰晴不定之人,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如此的——陰陽怪氣。
「那不知是哪家鋪子,願意做這個廣結善緣又積德行善之事?妾若是早些知曉,便也去討一碗粥了。」但她還是笑著接了下去。
七寶在一旁聽著,心裡對這個太子妃充滿了敬佩——也就是她,到了這個份上還能夠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要說最佩服的人,那還得是曾經含光院的那位。
那可是敢直接拿腳往自家主子臉上踹的主兒。
但是他覺得,這兩位的對話在這兒也就到此為止了,自家主子該不會再接話茬兒了,除非他想讓太子妃知曉……
就在七寶心裡想到這兒時,幾個字在他耳畔炸響,直接把他炸得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人間煙火。」蕭逐野從容且淡定地吐出這幾個字。
齊婉然瞳孔猛地瞪大。
人間煙火,這是……
她自然不會不知道人間煙火意味著什麼,那是蘇檀的娘家。
是巧合,還是……
「這碗粥,本宮去年的這個時候喝過一次,如今再喝味道還是一如既往。」蕭逐野眸子裡閃過一抹深邃,「唯一不同的是,當初本宮旁邊還坐著另一個人。」
齊婉然身體一晃,差點兒摔倒,臉上的笑容終於繃不住了。
她再怎麼遲鈍,也知道這個人是在告訴自己,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
「殿……」齊婉然深吸一口氣。
「所以以後,這個粥就不必做了。」蕭逐野微微一笑,抬起頭看向齊婉然,「本宮愛吃的味道,只有那一樣。」
他說罷,端起那碗已經涼透了的粥,一飲而盡。
他依舊會按照承諾給她在外面該有的承諾,但不會和最初一樣了。
齊婉然臉色灰白,哪裡聽不懂對方的警告,一時間雙膝都有些許發軟。
「是,妾身明白了。」她垂眸行禮,「既然如此,那妾就先退下了。」
「嗯。」蕭逐野輕輕頷首,甚至關切地道,「夜裡涼,早些歇著吧。」
齊婉然只得再度道謝,這才躬身離去。
「殿下,那太子妃娘娘豈不是會知曉……」七寶一看到齊婉然離開,便忍不住開口詢問。
那不是又一次把危險帶給那位主兒?
蕭逐野眯了眯眸子,眼裡閃過一抹冷然,「她知道該怎麼做。」
與其讓她成為那種見不得人所以需要小心翼翼的人,倒不如讓她站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反而來得安全。
至少,齊婉然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對她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