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沒有說話,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其實剛剛那句話也不算太準確。
畢竟,真的和裝的,還是有差異的。
許是笑的太過於暢快,蕭平津停下時還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一手按住胸口,那張蒼白的臉上更是浮現出幾分潮紅。
而他望向蘇檀的目光,比之先前又多了幾份不一樣的神采。
「果然,蘇小姐什麼時候都不會讓我失望。」他輕輕呼了一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她若是在此刻承認,是自己拿了這幾冊書卷給了蘇柏,或許他還當真會失望片刻。
但很顯然,這個女人不僅沒有讓他失望,反而再再一次讓他刮目相看。
蘇檀皺著眉頭,這一刻終於明白蕭平津的真實意圖。
他想看自己到底能為這件事情豁出去幾分,想看看她是不是為了蕭逐野而願意放棄一切。
但是很顯然,她不會。
事情到了此刻,其實已經不必多說,談崩了,就是談崩了。
蘇檀深吸一口氣,後退一步,「既如此,那妾身告退。」
對於蘇檀的離開,蕭平津並不阻攔,只在蘇檀即將踏出門檻的那一刻,緩緩開口,「若是蘇小姐想要合作了,大皇子府的大門隨時會為你打開。」
蘇檀嘴角嘴角露出一絲嗤笑,挺直腰板,再次快步離去。
從這座清幽的皇子府出來時,外面已是星辰漫天,秋蟬站在大皇子府門口,目光帶著幾分焦灼。
當大皇子府的門打開時,蘇檀的身影出現時,她幾乎是飛奔上前,「你……夫人可有什麼事情?」
她一邊問,一邊仔細打量著蘇檀。
蘇檀回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放心吧,手和腳都在,也沒有少兩塊肉。」
話雖如此,她眼裡的疲倦又哪裡藏得住?
看著她一臉憔悴的模樣,秋蟬眸子裡閃過一抹歉疚,「夫人,奴婢並沒有尋到夫人說的那幾冊書卷。」
蘇檀點頭,「我知道。」
秋蟬當然找不到那些書,因為那幾冊書卷已經擺到了蕭平津的桌子上。
只是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為了支開秋蟬的藉口,居然還真的成了這個案子的關竅。
果然,人還是不能輕易地撒謊。
而如今看來,那蕭逐野之所以入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她了……
蘇檀心裡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莫名的堵得慌。
回到馬車後,她掀開帘子將頭透出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夜裡的涼氣,這才覺得整個人舒坦了幾分。
秋蟬一邊吩咐馬夫往回走,一邊從馬車的茶几上拿出幾塊點心,「夫人吃點吧。」
蘇檀搖了搖頭,「不餓。」
今日幾乎都在外面,雖然差不多一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了,可眼下卻也沒有半點兒心情。
秋蟬眼神複雜,怎麼可能不餓呢?
但她也沒有再勸,只將那點心放了回去。
馬車搖搖晃晃,行走時還能聽見夏日沒有歇息的蟋蟀的聲音。
回到三皇子府時,整個院子都顯得格外的安靜,但這安靜中卻明顯透著一股子焦與不安。
所有的下人依舊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可若仔細瞧,便能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了往日裡的平和與從容。
蘇檀剛剛回到含光院,便被邱青兒拉住了胳膊,一把拽住往裡面走,「我有話跟你說。」
蘇檀沒有制止,便被她扯著往裡屋子帶。
蘇檀見多了小姑娘風風火火的性子,但眼下似乎的確有什麼大的事情,進門後竟還將房門也關了起來。
蘇檀正要開口詢問,卻不想邱青兒突然繃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蘇檀愕然,「你這是做什麼?」
且不說白天也沒見她這個樣子呀,便是以這小姑娘的性子,也不像是怕事的?
怎麼這回了國公府一趟,就……
蘇檀以為是因為小姑娘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便道,「不知道也沒有關係的。」
畢竟,真正讓蕭逐野吃虧的根本不是那所謂的流程的不正確。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邱青兒哭的就更厲害了,哭到最後甚至連聲音都哽咽起來,整個胸口劇烈起伏,上氣不接下氣。
蘇檀此刻自己也是一身的疲倦,但仍然上前安慰小姑娘,「沒事的,我有辦法的。」
邱青兒就著蘇檀的肩膀,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淚,這才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紅彤彤的,宛若一隻受盡了委屈的小兔子,「我不是……是……」
她說到一半,又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蘇檀嘆了一口氣,「若是有什麼事情,就慢慢說。」
說罷,她主動將小姑娘擁進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察覺到被對方主動貼近的那一刻,邱青兒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心骨,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屋裡只剩下小小的抽泣聲時,蘇坦聽到了一個讓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消息。
「你說告發我兄長的人是你兄長?」蘇檀懷疑自己聽錯了,更懷疑邱青兒說錯了。
這哪裡到哪裡?
邱青兒有些害怕的點了點頭,「我,我一回去就聽到他們在說這件事情,還說什麼之前居然敢得罪他,先前讓他被救了出來,著實是便宜了他,或許之前還能有命在,這一回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對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小姑娘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但蘇檀卻瞬間明白了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也怪她後知後覺,把之前那一件事情給忘了,如今這麼一說,她這才想起這小丫頭的兄長,這不就是當初把蘇柏抓進國公府的那個邱遠峰嗎?
想到這裡,蘇坦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這算什麼天道好輪迴嗎?
什麼時候老天居然也玩這種遊戲?
可眼下是誰告發的,意義其實真正不大了。
「我知道了,沒關係的,做錯事情了就是應該要受到懲罰。」蘇檀道。
如果可以,她當然不希望蘇柏因為這件事情而獲罪,畢竟他靠的是自己的真才實學,畢竟邱遠峰不過是一個小人。
可事到如今,她還能夠說什麼呢?
事實,的確如此不是嗎?
她要想的是怎麼樣才能將自己的兄長從那大理寺裡面撈出來。
以及,如何才能夠讓那個人不因為自己而受到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