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叔與沈嶠從馬車上下來,全都渾身疲態。
連日餐風飲露地趕路,兩人都有點吃不消。
沈嶠都有點暗自後悔,早知道,自己應該提前把馬車改良一下,舒適度提高一點,也不會這樣顛簸了。
尤其是一路南下,路越來越難走,顛得骨頭架都快要散了。
即便如此,還一直追趕不上宸王的大軍。由此可見,穆家軍也是在日夜兼程地趕路,這兩條腿兒的,才能遠遠落下這兩個軲轆腳兒的。
靖王叔更是怨聲載道。
一路之上除了埋怨路難行,飯難吃,就是抱怨這官難當,人難信。
牢騷越多,他越覺得,沈嶠與司陌邯太過於多疑與衝動,才會害得自己拋家舍業,長途奔波。
沈嶠無話可說。
從別人的角度來看,自己與司陌邯就因為幾句流言就將所有的疑點全都一股腦地堆在宸王身上,似乎真的有點敵對了。
司陌翊的疑點遠比司陌宸還要高。
沈嶠不敢肯定,但是更不敢疏忽。
靖王叔吵吵叭火地發著牢騷,但是,抱怨歸抱怨,他一見到司陌宸,一路上喋喋不休說過的狠話全都忘了。
他扭過臉,給沈嶠低聲打氣:「丫頭,穩住別慌,看你的了啊。老祖宗我助你立大功。」
沈嶠心裡也敲鼓啊,一點底兒都沒有。就盼著兩人來得及時,一切都還來得及。
司陌宸遠遠地便衝著靖王叔行禮:「此地距離上京千里迢迢,皇叔爺竟然親自來此,一路之上餐風露宿,必定是辛苦了。」
靖王叔抱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一見面就訴苦:「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命苦。一路之上趕得急,一日三餐都是湊活,這嘴巴里快要淡出鳥味兒來了。」
「皇叔爺這麼著急,可是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
靖王叔一擺手:「能有啥急事兒?你父皇大抵是看我這個老頭子太清閒了,非要給我找點事情來做。顛簸這幾日,簡直要了我半條老命。」
司陌宸整顆心都是懸著的:「父皇能讓您老親自來,那肯定是大事兒。」
靖王叔卻不著急:「我這肚子都餓得嘰里咕嚕叫喚了,壓根沒有氣力說話。你先讓人整點吃的,讓我與嶠嶠先祭祭五臟廟。」
司陌宸提心弔膽,卻也不好一直追問,命人立刻前去準備膳食,將兩人請進帳篷。
飯菜準備得挺快,一會兒便端了上來。
靖王叔瞅著眼前冒著絲絲熱乎氣兒的飯菜,左右端詳,有點犯愁。
一碗白菜燒豆腐,一碗大蔥炒雞蛋,一碗蘿蔔丸子,還有一碗飄著油花的雞蛋湯。
幾個開花的白面饃饃。
「這飯菜貌似比咱倆一路上吃的好不到哪裡去。」
沈嶠說話毫不客氣:「您這一路之上,逢城必入,當地百姓都沒你會吃,馬車裡也塞得滿滿當當,真沒委屈著您老這張嘴。咱就湊活著點吧。」
靖王叔的筷子從碗裡翻來撿去,扭臉問司陌宸:「你平日裡就吃這個啊?」
司陌宸心裡一直在敲鼓,提心弔膽的,實在沒有心情關心兩人吃的什麼。
「行軍打仗條件簡陋,侄孫平日裡也只是一碗菜兩個細糧饅頭而已。軍中儲備有限,您這飯食已經是不易,委屈靖王叔了。」
靖王叔可憐巴巴地扒拉了兩口菜:「穆老頭呢?知道本王來,怎麼面都不見?」
司陌宸道:「他今日身體不適,早就歇下了,適才我也沒讓人去打擾他。」
「這老頭也老嘍,不服老不行。」靖王叔嘆氣:「你新娶的那個公主呢?」
「南詔突生變故,她的婢女阿布不幸遇難,她前日聽聞噩耗之後,便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不吃不喝,一直臥床休息。」
「阿布出事兒了?」
沈嶠立即擱下手裡筷子,詫異地問。
司陌宸輕嘆一口氣:「其實,不僅是阿布出事了,我還聽說,南詔大王子遇刺,那個刺客與卓瑪交情匪淺,如今生死不明。
卓瑪是又急又悲,急火攻心。我們又都無法勸解。」
「那她現在何處,我去探望一眼。」
「明日吧,」司陌宸立即道:「她心情不好,今日誰也不想見。」
司陌宸的推脫,令沈嶠心中生疑。今日她與靖王叔突然襲擊,就是要打司陌宸一個措手不及,讓他毫無準備。
若是明日再見,只怕兩人已經串通一氣,想好應對之策,一切都能掩飾得天衣無縫了。
「你越說我越是不放心了,我見到她正好開導開導。麻煩宸王殿下派人帶我前去。」
司陌宸微微蹙眉:「沈姑娘與靖王叔一路披星戴月來此,想必定有十萬火急之事。卓瑪公主身體已無大礙,沈姑娘稍安勿躁。」
靖王叔一邊吃飯,頭也不抬地道:「還真是巧了,我們火燒屁股一般趕到這裡,正是因為卓瑪公主之事。」
司陌宸一愣:「卓瑪公主怎麼了?」
沈嶠道:「現在還說不好,需要一會兒見到卓瑪公主之後,向著她求證。宸王殿下,莫非是有什麼不方便?」
司陌宸見推脫不掉,只能勉為其難道:「那我這就命人去請她過來。」
「不必!」沈嶠一口回絕:「卓瑪公主身體不適,還是我過去看她比較好。」
司陌宸的表情已經有些僵硬,十分的不自然。
「沈姑娘假如已經吃好了,現在我就可以帶你過去。」
「有勞宸王殿下。」
司陌宸吩咐手下:「你們一定要代本王照顧好靖王叔,」
靖王叔只專心挑揀著面前的飯菜,頭也不抬:「你只管去,不必管我。」
司陌宸在前,沈嶠在後,二人一同去了阿詩卓瑪的帳篷。
看守的士兵撩開帳篷,司陌宸躬身入內,極其溫柔地道:「卓瑪,你猜誰來看你來了?」
沈嶠入內,就見阿詩卓瑪正躺在迎面處的床榻之上。聽到門口的動靜,頭也不轉。
司陌宸兩步上前,斜身坐在床邊,體貼地抱著阿詩卓瑪坐起身來,將枕頭擱在她的身後,讓她斜靠在枕頭上。
然後略帶嗔怪地道:「你看看你,一天不吃不喝的,身上就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能因為一個婢女就這樣一蹶不振,沈姑娘會怪罪我沒有照顧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