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儀直接追上百里更,手裡捧著那碗墨汁,裝著扭臉與小丫鬟嬉鬧,路過三人跟前。
腳下踉蹌,身子一歪。
百里更左手邊那人機警地抬起手臂,想要擋開她。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她趁機手一抖,一碗墨水就直接朝著中間的百里更身上兜頭潑了過去。
依照百里更的身手,秦若儀並不認為,自己真能潑他一臉。
單純就是想看百里更氣得咬牙切齒,偏生對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罷了。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兩個陌生男人條件反射一般,全都一躍避讓開了。唯獨百里更,就傻愣愣的,被秦若儀潑了一臉的墨汁。
旁邊男子立即凶神惡煞:「走路不長眼睛嗎?怎麼往人身上撞?」
百里更就直愣愣地杵在那裡,就像是被道士的符籙定住了身形,任憑臉上的墨水流淌下來,濕了身上的袍子。
他的反應令秦若儀一愣,甚至於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難道他不應當暴跳如雷,指著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嗎?
怎麼這個傻樣?上次沒完全治好,還有後遺症?
她的目光在百里更的臉上逡巡,嘴裡囁嚅著,道了一句「對不起」。
她呆愣的樣子,兩個男人並沒有起疑,還以為她是被嚇到了。
百里更右手邊的男子不想節外生枝,衝著秦若儀揮揮手:「算了算了,看你也不是故意的,走吧。」
三人的不計較,令秦若儀覺得自己討了一個沒趣,很沒有意思。難不成這個呆瓜沒有認出自己不成?
她裝出很惶恐的樣子,得寸進尺地用帕子往百里更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對不住,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眼瞧著,百里更整張臉被擦得烏漆墨黑,只有一雙眸子,定定地望著前方。
這令秦若儀冷不丁就想起,上次他中了毒出現幻覺時候的眼睛,就是這種,雙眼沒有焦距的空洞感。
她的手一僵,立即就被百里更身邊的男子給一把撥開了。
「都跟你說了沒事了,不跟你計較,你還不快走!」
男子臉上有一道寸長的傷疤,凶神惡煞,說話的時候帶著戾氣。
秦若儀正想發作,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
百里更為什麼會這樣?
他好像是不識得自己了?
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他該不會是被這兩個陌生的男子劫持了吧?
自己要不要問問?
假如真的像是自己所猜測的這般,這兩人能挾持百里更,必然使了不光彩的手段,那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儘量委婉地道:「我弄髒了這位公子的衣裳,很不好意思。你們晚點可以到秦岩經大人府上找我,我會按價賠償的。」
刀疤臉更加不耐煩:「再囉里囉嗦的,別怪我們不客氣。走!」
招呼同伴,拽著百里更繼續往前走。
秦若儀此時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百里更出事了。
據她所知,百里更的圈子不大,基本身邊都是軍營里的兄弟們。
可是這兩人,就連自家老爹這個兵部尚書的名諱都不知道,這有點反常。他們應該不是軍營里的人。
為了穩妥起見,她對小丫鬟道:「這個百里更有點不對勁兒,我要跟上去瞧瞧。你快些回府,回稟我父親知道,或者找邯王殿下也行,讓他們速速派人前來救我們。」
小丫鬟有些害怕:「不行,我不能讓小姐你自己去冒險。」
「別廢話,按照我的命令行事,跑快一點別耽擱,就跟我爹說我有危險。」
「可,可一會兒奴婢回來怎麼找您啊?」
秦若儀低頭看到自己手裡捧著的碗與帕子,衝著小丫鬟晃了晃:「我沿路之上會想辦法留下記號。」
小丫鬟仍舊試圖讓她打消這個危險的想法:「要不讓奴婢留下來,您去報信?」
「我好歹還有功夫傍身,你笨手笨腳的,肯定會被他們發現了行蹤。快去,再廢話人都沒影了。」
說完就丟下小丫鬟,悄悄地跟了上去,不遠不近。
小丫鬟沒辦法,跺跺腳,轉身朝著尚書府的方向玩命地跑。
百里更三人走得不快,不時需要停下來,讓百里更辨認方向。身邊行人越來越少,人跡越來越稀,最後在一座木門緊閉的小宅院跟前停下。
看來,這裡就是目的地了。
其中一個男人上前,扒著門縫朝著裡面張望了兩眼,嘀咕了兩句什麼,將百里更拖到遠處柴垛後面隱蔽起來,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秦若儀唯恐被人發現自己行蹤,一直都離得遠遠的,見其中一人轉身,急匆匆地離開,似乎是去通風報信去了。
留下刀疤臉蹲守在這裡,順便看守百里更。
秦若儀糾結了片刻,是按兵不動,還是跟蹤那個報信的男子見機行事,或者留下來等待救兵?
實際上,她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糾結,報信那人腳下匆匆,走得飛快,自己即便是想跟,只怕也跟不上,而且很容易被發現。
於是她決定留下來。
這宅子是什麼所在她不知道,救兵什麼時候能到心裡也沒底兒。
對方現如今只有一個人,這個機會難得。
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依仗自己會功夫,藝「高」人膽大,所以並不將這個刀疤臉放在眼裡,琢磨著玩個背後偷襲。
打悶棍這事兒,她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她左右掃望,周圍哪有趁手的棍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自己能舉得起來,還能將人腦袋開花的石頭。
她擱下墨碗與帕子,搬起石頭,朝著柴垛躡手躡腳地走近。
終究只是個閨閣千金,沒有什麼實際經驗,走到柴垛跟前,腳下踩著乾柴,難免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搬著石頭的手都在發抖,心跳如擂鼓。還沒有走到拐角呢,冷不丁的,有人拍她的肩膀,而且是從身後。
她嚇了一跳,手一哆嗦,石頭「啪」的掉落在了地上。一扭臉,正是刀疤臉。
她剛想驚呼出聲,刀疤臉迅猛出手,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抵在柴垛後面,將她的驚呼聲消滅在了喉嚨里。
「是你!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做什麼?」
秦若儀掙扎著想說話,可是就跟小雞崽子似的,被男子掐著,哪裡出得了聲?
媽的,你這不是問的廢話嗎?
她手腳並用,想要掙脫男子禁錮。男子就像貓戲弄老鼠似的,壓根沒有將她一個柔弱女子放在眼裡,只冷冷一笑,壓低了聲音。
「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既然你不老實,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免得被你壞了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