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里。
司陌翊已經走了,司陌邯還在等著她回來。
炭火燒得正旺,身上的雪花一進來便融化了。
司陌邯招呼她:「凍壞了吧,快過來烤烤火。」
沈嶠在跟前蒲團上坐下,伸過手去烤火:「這雪若是接連下上兩日,只怕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了上京吧?」
「說不準,看這樣子,明天也不一定能停。若是下得大了,就要多耽擱幾日。怎麼,這裡可以天天見到我,不好嗎?」
沈嶠莞爾一笑:「當然好,就是心累。」
司陌邯知道她話里的意思:「在宮裡,見天的死人,宮裡的主子們都麻木了。」
自己在戰場上,也是見天的死人,可是這心情,卻是不一樣的。戰場上是心疼與無奈,在這裡,是心累與憤慨。
沈嶠低低地「嗯」了一聲:「你以後會不會也像他們這般,三妻四妾?」
司陌邯不假思索:「那要看你是否答應。」
沈嶠一瞪眼:「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我答應,你就一樣左擁右抱唄?」
司陌邯輕笑:「我的意思是,只要你答應嫁我,我就誰也不要,只寵你一個。」
沈嶠抿嘴兒一笑:「那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我就等唄。」
「若是再也等不著呢?」
「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埋進土堆里吧?那我就天天守著你的墳堆兒,叫一堆的女人,在你跟前吃酒聽曲,氣得你從墳堆里爬出來。」
原本挺沉重的心情,被他給氣笑了。
沈嶠沒好氣地瞪著他,又忍不住向著他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假如,有一天,我與穆錦衣互換了身體,我長了穆錦衣的臉,卻是我沈嶠的思想。
而穆錦衣則生了我的皮囊,你會更喜歡誰?」
司陌邯想也不想:「你就算是長成一頭豬的樣子,你還是沈嶠。」
於是,這個話題就變了味道。
沈嶠瞪著她:「假如我真的成了一頭豬,願意嫁給你,你還娶不娶?」
司陌邯撇嘴:「一頭豬都知道嫁給我,你還遲遲不答應,你還不如一頭豬。」
沈嶠頓時被噎得瞪眼:「那你就娶豬去吧,晚上摟著豬睡覺。」
一排的紐扣,摸著手感多好。
司陌邯也被她成功逗笑了:「你若是嫁給我,我遲早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就像豬一樣,一窩給我生十個。」
「呸!」沈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乾脆給你生一個軍隊得了。」
「那本王又不是養不起,長安能否兵強馬壯就看你了。」
沈嶠輕哼:「你還是直接娶一個軍隊吧,這個目標比較容易實現。」
司陌邯輕笑:「娶你一個人就可抵千軍萬馬了。」
「一張臉幾天就看膩了。」
司陌邯煞有其事地搖頭:「你變臉比翻書還快,怎麼可能看得膩?」
沈嶠忍俊不禁:「一本正經地問你個問題,結果你越說越不正經。」
「我人正經就可以了。」司陌邯道:「就算你沈嶠變成什麼模樣,你都還是你。別人即便學得你十分像,她都不是你。這個答案滿意了吧?」
相當滿意,兄長可以博愛,但是老公必須要專寵。
沈嶠仰著臉:「假如說,將來,我會離開這裡,去一個很遠的陌生地方生活,你捨得拋下你現在擁有的一切,跟我離開嗎?」
司陌邯斂了面上笑意,猶豫了一下:「你咋就那麼多的如果?」
沈嶠袖子裡的手頓時握緊了起來:「算了,當我沒問。」
司陌邯仍舊還是在沉吟,如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你以為我放不下的,一定是富貴榮華或者權勢吧?我猶豫,是因為我身上還有割捨不下的責任。
若是能與你天涯海角,只要一方宅院二畝薄田,我們一家三口四季平安,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我不能掌控自己的未來,會被迫接受除了你之外的第三個人,那我跟你走,咱們一起私奔,天涯海角。
什麼責任,什麼使命,還有什麼忠孝,就連爹娘老子,我統統不要就是。」
沈嶠緩緩綻開笑顏,偎進司陌邯的懷裡:「好啊,若是有機會,我帶著你,一同去另一個愛情自由,婚姻自主的世界,咱倆私奔。」
第二天醒來,雪一直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夜,帳篷外面一片素白。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竟然下得就這麼大。整個獵場,一望無垠,都是耀目的白。
只有遠處,草深的地方,露出斑駁的枯草。
天色依舊陰沉,只怕還有雪要下。
大家全都守在帳篷里烤火,沒有出門。
司陌邯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騎著馬做什麼去了。
吃過早飯之後,瀋北思到自己這裡來過,帶著紫韻。
她眼睛有點微紅,似乎是剛剛哭過。
她在紫韻的攙扶下,在沈嶠的對面坐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冷,身子有點僵硬。
「黎妃娘娘她們在玩娘娘牌,大姐你不過去熱鬧熱鬧嗎?」
沈嶠搖頭:「皇上也在,避之不及,哪有往跟前湊的?你怎麼沒玩兒?」
瀋北思低垂下頭:「我沒有心情。」
沈嶠看她一眼:「你該不會是去看那個小太監去了吧?」
「他已經下葬了。昨夜裡就葬了。」
「也好,葬了乾淨。葬了你就心安了。」沈嶠一語雙關地道。
「是啊,他是為了我死的,厚葬他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沈嶠只笑笑,並未說話。
瀋北思默了默,這才又開口:「溫嬪死了。」
沈嶠的指尖顫了顫:「凍死的?」
瀋北思低低地「嗯」了一聲:「被發現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成了雪人了。」
「心裡愧疚嗎?」
「有點。我沒想到,皇上一氣之下,竟然會下這麼狠的手。」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我從未想過置她於死地。大姐你是不知道,從我進宮之後,這個溫嬪就仗著她是穆貴妃的人,一直處處針對我,暗中給我使絆子,令我寸步難行。」
「既然你自己覺得理所當然,那還與我解釋什麼?獲得我的認同,然後就能心安理得嗎?」
「是她故意挑釁我的,若不是小千子以身相救,或許躺在棺材裡的那個人就是我了。
更何況,命令是皇上下的,薄情的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