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朕不好過,也不能讓你自在

  司陌邯極少跟老爺子同桌吃飯,十分拘謹,一直在思忖,老爺子此來,究竟是為了什麼?討伐南詔?還是今日蠱毒一事?

  自己是應當食不言寢不語,還是應當跟皇帝老爺子聊點什麼,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他幾次欲言又止,誰知道,皇帝老爺子滿心滿眼都在火鍋上面,壓根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跟黎妃二人,兩雙筷子在鍋里來回攪,爭搶著裡面熟透的食材。不時,兩人還會因為爭搶一塊肉,互不相讓。

  敢跟皇帝搶肉吃,大概也就只有黎妃膽子這麼大了吧?

  沈嶠從空間裡取出涼茶,給皇帝老爺子斟好端出來,老爺子吃一口火鍋,喝一口涼茶,愜意地打了一個飽嗝,紅光滿面。

  吃飽喝足,這才扭臉問沈嶠:「把你府上的廚子叫過來。一會兒跟朕一塊回宮。你再重新找一個。」

  沈嶠忙解釋:「我們府上哪裡有什麼廚子?這火鍋是臣女從外邊買的鍋底料,自己準備的涮菜,胡亂燉了一鍋。」

  皇帝老爺子咂摸咂摸嘴:「那日後朕若是想吃你這吊鍋子,豈不還要專門跑你這裡來?」

  「也不是不可以……」

  「朕這皇帝當得真憋屈。」皇帝老爺子不滿地砸著牙花子:「皇宮裡的御膳,竟然還不及民間的一鍋亂燉,可見那些御廚平日裡多糊弄朕了。」

  得,這話傳出去,自己豈不招恨?

  沈嶠忙解釋:「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也不甜。主要是皇上您今日奔波半晌,餓了。」

  一說奔波半晌,皇帝老爺子想起宮裡那一爛攤子,頓時蔫了,興致也沒了,垮下臉來。

  「沈嶠啊!」

  「臣女在。」

  「你說,這給宸王殿下下蠱之人是誰呢?」

  「臣女也不知道。」

  「邯兒,你說呢?」

  司陌邯抿抿唇:「兒臣會盡力找出南詔人安插在我長安的奸細。」

  「假如,你是南詔奸細,你有機會給宸王下蠱,你會給他下什麼蠱?」

  司陌邯一愣:「假如有機會,我也不會給二哥下蠱。」

  「為什麼?」

  「因為即便能加害二哥,對於長安的局勢也並無多大影響,還會有暴露的風險,得不償失。」

  「所以,南詔為什麼要給你二哥,還有花側妃下這種斷絕子嗣的蠱蟲呢?一個人可以說是私怨,兩個人可就不好說了吧?」

  司陌邯默了默:「請恕兒臣愚鈍,兒臣猜不出來。」

  「你不是猜不出來,你是不敢說。」

  司陌邯沒說話。

  皇帝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們慢慢吃吧,朕要回宮了。」

  一旁黎妃早就迫不及待,皇帝在這裡,影響自己正常發揮,更影響人家小兩口一會兒聯絡感情。

  於是麻利起身,往地上一跪:「恭送皇上。」

  皇帝老爺子已經起身,頓時更不樂意了,至於這樣迫不及待嗎?嫌棄朕了是不是?怎麼就跟送瘟神似的?

  朕不好過,也不能讓你這麼自在。

  兒子陪著,美食吃著,沒心沒肺地活著。讓朕自己在宮裡吃苦受累,操心費力。

  於是皇帝輕哼一聲:「黎妃出宮時間也不短了吧?」

  黎妃一愣:「沒有啊,臣妾剛出宮幾日,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是嗎?那朕怎麼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自從你出了宮,朕吃不好睡不下。今兒朕特意來接你,你就跟朕一同回宮吧。」

  這不是商量,這是聖旨。

  黎妃頓時有點著急:「皇上,您可是金口玉言答應的我,讓我可以在宮外住半個月的。」

  「來日方長啊,你是打算一次住夠半個月,以後不出宮了?」

  這不純粹就是耍無賴嗎?

  黎妃簡直欲哭無淚。我在宮裡,你把我晾到一邊不聞不問,看都懶得看我一眼。我走了,反倒成了香餑餑了?

  還特意來接我,你猜我信不信?

  你壓根就是見不得我好過。

  黎妃是一千一萬個不想走,可是皇帝的命令,誰敢不聽啊?

  再討價還價,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得不委屈噠噠的,去收拾包袱細軟。

  沈嶠在一邊幫忙,黎妃鼻子一酸:「嶠嶠啊,我是真的捨不得你。你是不知道,那宮裡真的不是人待的地兒。我每天都是度日如年,就盼著你們能救我出那個火坑。」

  沈嶠沒敢答話。大逆不道的話她敢說,自己可不敢。

  「你自己一個人也得好好吃飯,不能湊活啊,別讓自己太辛苦了。」

  「嗯。」

  「你以後若是有時間,就跟邯兒進宮去看我啊。」

  「行。」

  「上次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別忘了,燕妃跟賢妃可都準備好銀子了。」

  「行。」

  沈嶠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心不在焉地答應。

  「我這兒子笨,性子彆扭。日後他若是惹你生氣了,你就告訴我一聲,我幫你揍他。」

  「行。」

  「你倆早點要孩子,那樣我就有藉口脫離苦海了,興許還能在你這兒長住。」

  「行……不是,這哪兒跟哪兒啊?」

  八字一撇還沒有呢,你這就畫上那一捺了。

  黎妃眉開眼笑:「說好的,可不能反悔。我後半生的幸福生活就全靠你了。」

  然後拎著細軟包袱,跟在皇帝老爺子身後,不情願地回宮去了。

  司陌邯與沈嶠立在門首,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還是司陌邯先打破了沉默:「南詔戰事應該是打不起來了。」

  「你們莫非是在懷疑,朝中有人與南詔人相勾結?」

  司陌邯苦笑:「能看得出來,我父皇今日心情很不好,所以才會去找我靖王叔吧。」

  這事兒,換成誰,心情也不好。

  給司陌邯下蠱之人,已經調查清楚,是南詔人不假。

  給宸王下蠱的可就未必了。

  就像剛才皇帝問司陌邯的話,南詔人沒有理由在幾位皇子子嗣問題上做手腳。

  關乎子嗣問題,很容易令人比較敏感地想起皇位之爭。

  打一個比方,假如宸王乃是德賢兼備,萬民所向的儲君之選,可是他卻一直不能有子嗣,那皇帝老爺子傳位的時候,自然也要考慮這個問題。

  沈嶠的聯想力一向豐富,一個亂七八糟的想法突然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

  現在,太子府,宸王,還有司陌邯三個府上都身受蠱毒所害,被懷疑的目標,該不會就轉向了凌王司陌年,與翊王司陌翊吧?

  手足相殘,這肯定是皇帝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當然,這也只是她自己的猜疑,有些話,無憑無據,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

  所以,剛才皇帝老爺子才會說司陌邯「不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