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棋子都不配

  房間裡的氣氛,瞬間冰冷。閱讀

  段世雄雙眼怒睜,帶著鐐銬的雙手,緊緊握住。小拇指上的指甲,更是深深的陷入到手掌的皮肉里,一絲殷紅的血跡,緩緩出現於掌心之中。

  自從自己納妾以後,岳父黃安良就從未上門。

  或許,作為一名擁有實權的三品朝廷武官,自己的女婿竟敢納妾。無論是在同仁面前,還是在屬下茶餘飯後的消遣中,這都會被當做一個笑柄,來插科打諢。

  為此,說黃安良有除掉小妾之心,段世雄相信。

  但要說,他會連同自己的親閨女也一同除去,段世雄就是打破腦袋,也不會相信。

  「在你的眼裡,黃安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肖塵伸出右手,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前,我感覺他就是英雄。雷厲風行的作風,整個衛所上行下效。由於昌平州,也在延慶衛的防區之內,那些偶爾巡邏過來的延慶衛軍士,無不是軍容嚴整,作風優良。那個時候,我還會暗暗竊喜,這就是自己岳父的隊伍。」

  「那現在呢?」

  「現在,我總算是看清了他的廬山真面目,他就是一個陰險的無恥小人。但有一點,我始終想不通,也不相信,他會對黃氏動手。」

  「呵呵,一個自私的人,關鍵時刻,他會犧牲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這又如何說?」段世雄問道。

  「這件事情,我能查到你這裡,是你岳父沒有想到的。其實,在此之前,延慶衛已經是我追查的目標。之所以提出讓他給你送行,也完全是我故意而為之。我也是就想看看,他對你的態度,來判斷你們對於此事的參與程度。」

  「那你判斷的結果是什麼?」

  「此事,你們參與與否,還不能明確,但有一點,你們都是知情人。你若不知情,他不會殺你。他若不知情,更不會殺你。」

  段世雄搖了搖頭,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拖動著沉重的鐐銬,向前走了一步。後背靠在牆上,溜了下去。

  「這無論如何,還是難逃一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段世雄一聲長嘆,雙眼裡的光芒,漸漸消失。

  「不會,你只不過是一個知情人,罪不至死。」

  「你的膽識,註定參與不了此事;而你的能力,恕我直言,還沒有參與此事的資格。」肖塵淡淡一笑,用腳踢了下地上的稻草。

  一些稻草的枝葉,殘留在了他的快靴之上,他又急忙跺了幾下,將枝葉抖落。

  「呵呵,」段世雄一聲苦笑,「我是膽小一些,你不會感覺,我連女人都不如吧?」

  「是的,你連你的夫人黃氏,都不如。她對此事的知情程度,遠遠高過與你?」

  「是麼?就因為他是黃安良的親閨女。」

  「不僅如此,還因為她的性格,遺傳了她的父親,陰險,但沉穩。」

  「何以見得?」段世雄似乎心有不甘。

  一個女人,都可以被用沉穩兩字形容,而自己,得到的評價,只是膽小。自己的這一生,做人還真是失敗。

  「在黃安良答應送你一程的時候,她就開始動手下毒,這不是默契,這是提前約定好了。而且,一個婦道人家,怎會隨身攜帶毒藥,還是慢性但絕對致死的毒藥。很顯然,他們的目的,就是要你死,而且不留痕跡。」

  「所以,她知道的內情,遠比你多,你也別不服。」

  「這又如何?還不是一樣的要被滅口?」段世雄的臉上,現出一絲不屑。

  「殺你,對黃安良來說,只是眨眨眼的事情。但殺黃氏,你以為黃安良不會心痛?他也是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知道,自己所參與的這起陰謀之大,所犯的罪之重。」

  「不就是殺了一個富戶,搶了一家客棧,還誤殺了三名太監而已,還陰謀?這恐怕不能成為他黃安良誅殺自己親閨女的理由吧?」

  「你,還真是愚蠢之極。我本來還想著從你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看來,費盡心思抓捕歸案的你,在這件事中,狗屁不是。」

  肖塵轉身,一腳跺在那厚厚的隔牆上。

  一陣抖動,隔牆上那毛糙的牆皮,連同灰塵紛紛落下,落在段世雄那凌亂的頭髮上,使得他看起來更為邋遢。

  看著有點激動的肖塵,段世雄一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頭髮,又彎腰將上面的牆皮,灰塵抖落,道:「難道不是?」

  肖塵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床邊,又坐了下來:「說吧,將你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吧。」

  心底,卻是將這段世雄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明明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還費盡心思的和自己玩了半天心機,還真是一個白痴。

  「好吧,我說。」段世雄沉思了一下,道。

  「那天,我接到順義縣同鄉張知縣的死亡信函,對他的死亡,感到深切的悲痛。對他的死因,更是感到萬分的震驚。。。。。。」段世雄低著頭,摳著指甲縫裡的污垢,開始回憶當天的事情。

  原來,當天段世雄正在坐堂,審理一起鄰里之間的日常糾紛。

  一名衙役匆匆跑進了大堂,將一份信函放置於案幾之上。

  「哪裡來的?」段世雄側頭看向衙役。

  「回大人,順義縣加急送來的。」

  拆開那封信函,讀完之後,段世雄的臉色瞬間蒼白。

  尤其是看到,張知縣被人一劍捅破喉嚨而死,他忍不住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

  匆匆將正在審理的糾紛,處理完畢。他拿起那封信函就離開了州衙,回到家中。

  小妾懷有身子,正在房內休息。堂屋裡只有黃氏坐在桌前,做著針線活。看那樣子,應該是一件嬰兒的衣物。

  雖說因為納妾的事情,這黃氏和段世雄沒少吵鬧。但是經過黃安良的訓斥之後,倒也想開了許多。

  看著黃氏手中的嬰兒衣物,段世雄還是頗為感動。

  順手將順義來的信函放置與桌面,端起桌上的茶壺,抬頭便飲。

  平日裡,段世雄雖然膽小怕事,但也是以一副溫文爾雅的形象示人。哪裡有過這種豪放的飲茶風格。

  瞅了一眼他那蒼白的臉色,黃氏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

  「老爺,看你臉色蒼白,氣血不穩,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黃氏關切的問道。

  放下手中的茶壺,看了一眼關心自己的黃氏,段世雄道:「順義張知縣死了,被人一劍捅破了喉嚨。」

  黃氏一愣,隨即表情又回復自然,將手邊的針線活往牆跟前一推,右臂擱置在桌面上,看向段世雄。

  「張知縣死於非命,按照大明律令,老爺必須前往處理。老爺是怕那兇手,對您不利?」

  「不是,兇手已經當場服毒自殺。只是,聽聞張知縣是被捅破喉嚨而死,我這不由自主的有點膽怯。」

  說著,將那信函往黃氏面前一推:「這是順義的信函,夫人過目一下。」

  拿起信函,黃氏將有點遮擋眼睛的劉海往旁邊一撥,不動聲色的看完,隨即將信函又裝進了信封,推回給段世雄。

  「依我看,這事沒有這麼簡單,老爺此去還真是有點危險。要不,將此事上報給父親,看看它老人家是什麼意見,實在不行,排點軍士過來,隨老爺一起去往順義縣,這樣或許會安全許多。」

  想起身為延慶衛指揮使的岳父,段世雄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連順義縣的捕快頭領都一同被殺,自己州衙的這些捕快,又有幾分能力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若是能得到延慶衛的軍士一同前往,他還不信,兇手即便還有同黨,豈能是衛所軍士的對手。

  「好,那我現在就親自去往岳父那裡一趟。」說著,段世雄立馬起身,牽出後院馬廄里的駿馬,帶了兩名家丁,就朝著幾十里外的延慶衛駐地而去。

  到了延慶衛,軍營里的守衛識得這是自家的姑爺,急忙進去匯報。

  片刻之後,段世雄就來到了延慶衛的行營大廳。

  行營的最上方,坐著一臉慈祥的岳父大人。

  一身寬鬆的布衣,絲毫沒有一點架子。若不是下方幾名端坐著的盔甲千戶,還真以為這是一個一位笑容可掬的鄰家大叔。

  「世雄,這麼火急火燎的來到衛所,有什麼事?」黃安良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岳父請過目。」雙手將那封信函遞於黃安良,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或許是因為外面天寒地凍,這椅子不光是椅面,連扶手都傳過來一絲溫熱。

  看完信函,黃安良的臉上依舊帶著慈祥。

  將手中的信函往段世雄跟前一推:「這清河店的兇殺案,不是已經有官府出面處置了麼,怎麼還有人去順義縣討要安民告示?不過也罷,既然他討要,你就順著他的心意,讓縣丞寫一份安民告示就成。」

  「這寫安民告示沒有啥問題,只是,一想起那張知縣被人捅破喉嚨而死,我這雙腿就不由自主的發抖。岳父可不可以,派出一些軍中的將士,隨我一同前往順義縣。」段世雄小心翼翼的問道。

  「胡鬧。這延慶衛的軍士將領,都是各司其職,哪能說走就走。再說了,那兇手都已經當場服毒自殺了,你還在怕什麼?」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這就回去,明天一大早去往順義縣處理此事。」

  段世雄即使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既然岳父已經將話說道了這個份上,他便也不願再繼續看人臉色,就要起身告辭。

  「等一下。」就要踏出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黃安良的聲音。

  段世雄心中一喜,莫非岳父大人考慮到我的安危,又準備派出軍士,保護我的安全了?

  急忙轉身,可憐兮兮的看向黃安良。

  「既然有人來討要安民告示,那就是說處理清河店兇殺案的官府,在敷衍了事。你去了,就不要再提說官府處理之事,只管給他一張安民告示,打發他離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