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大堂,散發著一種怪異的氛圍。閱讀
任誰也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東廠廠公,會和自己手下的普通校尉,坐在一起,暢談東廠今後的發展。
看向肖塵,林尚禮臉上堆滿了笑容:「當初,王三的死,小李子帶了幾名太監,校尉都去了現場,鑑定那是一場意外事故。而你,如何從中發現,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謀殺?」
肖塵急忙站起:「啟稟廠公大人,剛開始,我也以為這只是一場意外而已,只是抱著不相信的態度去了現場,才發現其中的倪端。」
「不要拘束,坐下說。」林尚禮擺了擺手。
「作為東廠廠公,自己的手下意外身亡,卻沒有及時的發現這是一起陰謀,是我的失職。這方面,我還是想和你學習一下。」
林尚禮笑著說道。
「廠公大人說笑了,這種一線辦案的事情,您交給我們就行,您只需要,在咱們東廠,運籌帷幄就行。」
「不不不。」林尚禮搖了搖頭,「我可以不去一線辦案,但對這蛛絲馬跡的發現和利用,還是應該略知一二,否則,沒一點專業知識,我這廠公,也做的不合格啊。」
「其實,這也不複雜。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常規,若是與常規不符合,多少就應該注意了。」
肖塵笑了起來。
雖然,他可以發現問題,並一步步的追查下去。但若是要他講出來,還真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具體到你這次查辦的案子,你是怎麼發現問題的?」
林尚禮一個胳膊撐在桌面上,另一隻手扶著大腿,脖子伸的老長,靜靜的看向肖塵,等待著他的下一步解答。
「是這樣。。。。。。」肖塵從牆根積水,高度超標,一股腦的說出了自己的疑點,和對此做出的判斷。
一旁的的段天明,也是聽的心中不由得佩服起來。
雖然自己,在錦衣衛的時候,也辦理了不少的案件。但大部分都是有人舉報,或者上級指定去查辦。
像這種,通過蛛絲馬跡,發現一個滔天陰謀的事情,自己從來沒有過。
「好好好。」林尚禮一臉的高興,將身子坐直,「這個案子,牽扯絕對不會小,若是能盡數偵破,咱東廠掌刑千戶的位置,非你莫屬啊。」
「廠公大人,」肖塵將手一供,「屬下對於掌刑千戶一職,並不太在意。只要能做一名東廠校尉,有事可做,有口飯吃,就滿足了。」
「你以為做上掌刑千戶,就是做官了?那是一副擔子,一副負責朝廷安危的重擔。你是怕,自己擔不起這副重擔,還是說,你不把朝廷,當做自己的大家?」
林尚禮將臉色一板,一本正經的道。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怕自己做不好。」肖塵急忙說道。
見肖塵如此回答,林尚禮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這些都不急,我們先將這起案子辦漂亮再說。」
一座四周盡被東廠校尉把守的小院裡,有著時機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鐵製的大門,上面只有一個圓孔,大小可以容納一隻小碗的出入。
最東邊的一間房子,前後一共站著八名東廠校尉。
各個緊握配刀,警惕的注意著四周的動向。
這是東廠,臨時關押重犯的地方,也是除了東廠人員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地方。
肖塵緩緩走了過去。
守門的校尉,早已識趣的將房門打開。
隨著一道陽光從門口照進,昌平知州段世雄,用帶著鐐銬的右手,遮擋著眼睛,看向門口。
似乎那淡淡的,沒有溫度的眼光,對於他來說,過於刺眼。
床上那整齊的被褥,說明段世雄,一夜未睡。
走進房門,門口那半碗肉菜,早已和碗裡的饅頭,凍成了冰塊。
「怎麼,你這是要絕食,自己尋死嗎?」看著一臉無所謂的段世雄,肖塵冷冷的道。
「我到底犯了什麼罪,你們將我抓來?」從昨晚將將自己關進這個黑房子,再沒有人其他人進來過。
此刻,又看見肖塵,段世雄忍不住的又開始大聲咆哮。
「你知道,你們害死的東廠太監,是什麼人麼?他是我大哥,給我了第二次生命的大哥。我恨不得將你馬上剝皮,抽筋,以解我心頭只恨。可是,我知道,你們只是一個參與者,而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所以,只要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保證,你可以活著出去。」
一屁股坐在那整齊的床上,肖塵的臉上,異常的平靜。
「什麼東廠太監,我不知道。」段世雄將頭一歪,似乎懶得和肖塵說話。
「好,那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清河店出了兩起兇殺案,而且有朝廷的人已經處理過?千萬不要和我說,你剛好路過。先不說清河店距離昌平州上百里地,大過年的,誰會離開自己的轄區,跑到一個偏僻的小鎮上,看冬日風景?」
肖塵一句話,就將他有可能說出來的推辭,堵了回去。
「這個,這個我也是聽說的。」段世雄支吾著道。
「聽誰說的?」肖塵淡淡一笑。
「上街的時候,聽街上人說的。」段世雄繼續狡辯。
肖塵站了起來:「既然你一心找死,我也沒有辦法。我可以放你回去,但等著你的,不是昌平知州的烏沙,而是你岳父,延慶衛指揮使黃安良的毒茶。」
段世雄的臉上,明顯的抽動了一下。
昨晚,肖塵手指上那枚銀戒的顏色變化,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用肖塵說,他也知道,那杯茶水裡面,被人下了毒。
但是,從岳父進門,自己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一刻,自己的性命全仰仗在岳父身上,怎敢將目光,移往他處。
「不要給我玩什麼障眼法了,岳父大人一直都在我的視線之中,哪裡有下毒的機會。你不過是想用那些低劣的伎倆,來離間我們而已。」段世雄鼻中發出一聲輕哼,眼神中充滿了鄙視。
「凡是進了東廠的人,我有上萬種方法,讓他開口。而這種勸說的機會,每個人只有一次。」
看著癱坐在地,毫不在意的段世雄,肖塵淡淡的說道。
段世雄一陣後背發涼。
錦衣衛種種拷問犯人的手段,他雖然沒有經歷過,可是,卻是聽說過。
就是鐵打的漢子,從錦衣衛詔獄裡面走一遭,也會溫順的像頭綿羊。
凡是被錦衣衛逼供的犯人,到了最後,都是一心求死,只為了一個痛快。
連正常人懼怕的死亡,對那些犯人來說,都成了一種期盼,可見,那些逼供的手段,有多麼的殘忍,又有多麼的恐怖。
「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看見岳父給茶碗裡下毒啊?」段世雄的身體開始發抖,嘴裡卻還在做著,最後的狡辯。
「我沒說,毒是你岳父下的,我只說,他想讓你,喝下那碗毒茶。」看見段世雄有點鬆口,肖塵又重新坐在了那張整齊的床鋪上,雙眼直視著他。
「岳父沒有下毒,他怎麼知道那碗茶里有毒?他沒有想害我,你胡說,你一定是在胡說。」
披頭散髮的段世雄,開始有點不知所以。
「你的夫人,黃氏,待你如何?」肖塵淡淡一笑,岔開了話題。
「我夫人?」段世雄臉上現出一陣迷茫,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陳年往事。
「在我還沒有上任昌平知州之前,夫人就下嫁於我。雖然他出身比我尊貴多了,但從來沒有嫌棄過我。衣食住行,日常照顧,都是無微不至。」段世雄說道。
不過,從他的眼中,肖塵並沒有看到,普通恩愛夫妻,一說起對方的那種,引以為傲的眼神。
「你在昌平州為官幾年?」
「八年。」
「這麼說來,你娶黃氏為妻,也有十多年之久了?」肖塵平靜的說道。
「嗯,大概有十來年了了吧。」
「你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也就是說,你成家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了。」
「是的,沒有成就功名,我無意成家。」
「好好好,沒想到,你還是一個以仕途為重的人。你成家的時候三十多歲,那麼黃氏,當時多大?」
肖塵又問。
「二十七歲。」說出黃氏的年齡,段世雄的眼睛偏向一邊,似乎在躲避著什麼。
肖塵站了起來,走到段世雄面前:「我大明,普通百姓,女子十五歲便可出嫁。黃氏雖然貴為延慶衛指揮使之女,也斷然不會到二十七歲才出閣。難道,這黃氏,在此之前,成過一次家?」
聞言,段世雄將轉向一邊的頭,微微低下。
半晌沒有做聲,似乎不願提起這事。
「說,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看著他那低著,幾乎將要挨住胸口的頭,肖塵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似乎鼓足了勇氣,段世雄抬起了頭:「在嫁於我之前,夫人確實是嫁過他人。」
「哪人是誰?既然已經成家,為何又下嫁於你?」
「是延慶衛的一名千戶。那千戶死後,岳父便向我提起這門親事。」段世雄的腦袋,又重新低下。
「你可知道,那名千戶的死因?」
「違反軍紀,被岳父大人處死的。」段世雄的聲音很低,幾乎和蚊子嗡嗡一般。
本來,黃氏的這段往事,段世雄不想對任何人提起。
作為一名大明的知州,原配夫人卻是一名寡婦,這種事情,若是讓別人知道,一定會暗地裡恥笑他。
因此,這件事就成了他心底的一個傷疤。儘管岳父是有著實權的延慶衛指揮使,可對於黃氏,他始終心存芥蒂。
長此以往,即便黃氏對他知寒問暖,在他的眼裡,卻是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只是,懼於岳父的實力,他一直對黃氏相敬如賓,人前的禮節,做的一點不差。
「黃安良,親手處死了自己的女婿?」肖塵倒是有點不相信。
「沒有。岳父只是下的命令。」段世雄唯唯諾諾的道。
「有何區別?不過,你可曾想過,黃安良可以下令,處死自己的第一個女婿,為何不能用毒酒,毒死自己的第二個女婿?」肖塵大聲說道。
似乎這句話,徹底的刺激到了段世雄那脆弱的神經。他雙手抱頭,揉搓著早已凌亂不堪的頭髮,大聲喊叫。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想提起這些事。。。。。。」